楔子
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犹是昔人非。
遗民几度垂垂老,游女长歌缓缓归。
吴越国君钱王妃每岁以寒食节必归临安。
某年,已是春色将老陌上花发时节,王妃仍未归。
吴越王钱镠甚为想念伊人,是故以书遗之云:“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王妃接书后不觉恻然心动:“王爷迈,既有信来,命我归去,安可有违?”
遂传谕即日登程返杭州。
第一章人面桃花
1
春日的斜阳铺进桃林小憩,像一段旧时光,温暖而寂寞。
桃林小憩是家茶馆,处于一条僻静的街道。门前两棵老槐树,枝头正吐着新绿。在这里,车水马龙被隔成另一个世界。
凌晨把银灰色的奥迪停在一棵槐树下。另一棵槐树下停了一辆白色的别克,看来叶心月还没有到,她开一辆黑色的雅阁。那是个让人看不懂的女人,和她交往如同打哑谜,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道谜底是什么。至少凌晨今天就不知道叶心月的谜底是什么。她约了他,像一个垂钓者,向水里的鱼儿抛出诱饵。
凌晨明明知道是诱饵,仍然咬了钩。因为诱饵太诱人——江若水。
凌晨是在朋友福兰克的生日party上遇见江若水的!
阔少的生日party,美女如云,脂正浓,粉正香,各怀鬼胎。而江若水素色天然,在成堆的脂粉中散发出一种不经尘世的奇特气质,叫人见了第一眼,会多一眼,再多一眼……
凌晨身边美女如云,阅人无数,自认对美女已有免疫力,但见到江若水,仍怦然心动了。
叶心月把两人相互介绍了,他们得以相识。
仅仅是相识而已,江若水对他没有多少热情,离开party时,也没有跟他说再见。
他很少遇到这种情况,大多数女人会跟他没完没了地说再见——期待下次的再见。
凌晨给过她名片,他记得她放进手包里了。凌晨很少给初次见面的女孩子名片,他知道那张名片能让女孩子产生许多遐想。他身后的光环太耀眼。世间灰姑娘太多,白马王子又太少,他不想被骚扰。但他对江若水有过期待,偏偏过去多日,她一点动静也没有,仿佛根本就不记得他这个人了。
后来,凌晨又偶然遇到过江若水一次,她对他依然淡淡的。
凌晨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感兴趣。
越是难得到的东西越想得到,说是他的心理作怪也好,总之凌晨想靠近她。
叶心月偏偏吊足他胃口。
今天突然接到叶心月的电话,约他来桃林小憩,说跟他谈点事,提到了江若水。
他的主旨为着江若水而来。
凌晨推开桃林小憩厚实的胡桃木门,目光立即搜寻到了目标——江若水。
她正临窗而坐,一身素色,眉如春山,眼若秋水,脂粉不施,却扰乱一春的寂静。
凌晨心里一阵惊喜,如果叶心月在身旁,他一定会搂住她给她一个吻,乖乖。
不过,不知道叶心月自己怎么没有来,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凌晨走到江若水的跟前,她见到凌晨,似乎有些意外,不过很快恢复了表情,淡淡的。
凌晨对她笑着说道:“你好,江小姐。”
江若水和凌晨不一样,见到他纯属意外。但现在心里明白怎么回事了。她接到叶心月的电话,说有事,在电话里又不肯说,一定要约到桃林小憩来。平时叶心月找她有事大多在电话里谈,或者去江若水的住处,这样郑重其事倒是少有。当时江若水想到了另一件让她忧心不已的事,没想到竟然见到凌晨。或许叶心月的用意在此,她松了半口气。当然只能说半口,谁知是不是巧合呢,不过江若水更相信是叶心月的安排。
自从福兰克的生日party后,叶心月在江若水的耳边不停地絮叨——
凌晨的父亲是凌氏集团董事长兼控股者,凌晨是独子,凌氏未来的掌门人,更重要的是至今未婚,光芒四射的钻石王老五,成堆的女人争先恐后地投怀送抱……
可是,这与江若水毫无关系。这个城市里,口含宝玉而生的阔少不止凌晨一个,福兰克也是。那天若不是叶心月死活拉着她作陪,她才不会参加福兰克的生日party。叶心月耳听八方,福兰克的公司有个发布会在选酒吧,叶心月经营了家酒吧,于是想揽下这笔生意,更重要的是,她要向福兰克推销江若水。叶心月知道福兰克对女人向来大方,但凡是他看中了的,扔几十万是家常便饭。她以前就成功地向福兰克推销过一个女人,最后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当然叶心月从中也得到了好处。那个女人被福兰克如口香糖嚼完后早扔了,于是叶心月想再次推销,这次是江若水。江若水不知道叶心月的用意,但她对福兰克这种公子哥,说不上有多喜欢。她听过他的传闻,女人于他如抹布,用过随手就扔。叶心月见福兰克不成,便又推荐凌晨。当然,江若水如果知道是因为这种事,她决不会来桃林小憩。她相信凌晨身后的光芒会令许多女孩子眩晕,谁抵得住那样的诱惑。可谁知道那种诱惑的后面是什么,飞蛾扑火?她才不会那么蠢。
但现在人站在跟前了,她只得礼貌地回道:“你好!”
凌晨说:“你一个人,在等人吗?”
江若水说:“嗯,是叶心月。”
凌晨说:“我的朋友也没到。都是打发时间,不介意一起等吧。”他猜到叶心月的谜底了,但不想说破。
江若水也没说破,说道:“请坐吧。”
凌晨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窗外是个庭院,玲珑别致,水榭亭台,小桥流水,几株桃花开得烂漫而安静。百花之中数桃花最易入画入诗,而桃花又难画,因要画得它静。
一枝桃花斜陈窗前,衬着江若水的脸——人面桃花相映红。
她是一幅画,远古的画,寂静而神秘的美丽。
凌晨说:“我看到了一幅画。”
江若水问:“什么画?”
“人面桃花。”
“可惜好景不长。”
“何出此言?”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美丽的遗憾。”
她浅笑,不是千娇百媚的那种,而是娴静如那窗外桃花,不动声色,却令人心旌摇荡。
那天在福兰克的party上,她也是这样笑,他首先记住的是她的笑。
“你的笑很特别。”
“怎么特别了?”
“娴静如花,百看不厌。”
“甜言蜜语。男人哄女人惯用的伎俩。”
“我从不哄女人。自己已经活得很累,还要去哄别人,太辛苦了。”
“你这样的人也活得累么?”
“我和你有什么区别吗,我是什么样的人?”
“与我不同的人。”
“哦,那是,我是男人,你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