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白斌说，小黑，他妈的我给你出头
白斌出来那天，已是傍晚，大个张给白斌接风，就在车站前面那个胡同里。这个胡同很长，一直穿过去，到了尽头，和一条大路交汇。饭店就在交汇处，一家川菜馆，国营的，不久前刚被人承包。作陪的有小黑，有车站分局一个公丨安丨，还有刘顺他们五六个面目狰狞的江湖人。
白斌没想到他今天会释放，还不到时间，事先没一点征兆。
大个张给车站分局一个战友打电话：“大嘴，你猜猜我是谁。”
大嘴骂：“咱战友里，除了你喊我大嘴，谁他妈当面喊过？”
“哈哈，求你一件事。”
“说！”
“我一个小兄弟，关你们分局了……”
“大个，你不提这我还不来气。”
“咦，你咋啦？”
“咋啦？俺那送进来一个打公丨安丨的人，在里面吃香的喝辣的，谁不传两句？我那天也是无意间问了一句，那小子啥事情？俺局长告诉我说，他是帮你们分局的人跟市局的人斗殴，我也没在意。那天我去号里提人，见那小子身边放着大冰在乘凉，我就问他，小子，你是帮分局的谁打架？那小子眯缝眼看人，我当时就想打他，他妈他是罪犯还是我是罪犯？那小子说，帮大个张。我立马就火了，他妈大个张找别人不找我，看不起我还是咋啦？”
“哈哈，今天找你就是给你赔礼来的。”
“这还差不多，告诉你大个，你这事要是连招呼也不打，我记你一辈子。那不明摆着，眼里没我，他妈的，因为我是大头兵？”
“我不也是大头兵，大嘴，你看你心眼小的。”
“你说，咋给我赔礼吧。”
“过两天我那小兄弟就释放了，你说，要是按时释放，多不给我脸。你去找局长说一下，今天把他给放了。”
“噢，这就是给我赔礼？”
“不让你帮忙，不是怕你生气？今天中午请你吃饭。”
大个张和大嘴两个人，中午跑到齐家门的一家老店，吃烧鸡牛肉，喝鸡汤馄饨。两个人喝了一瓶酒，大个张不让喝了，说下午还要找局长办事。大嘴说，我是武松，不喝透啥也办不成。于是又开了一瓶。
酒足饭饱出了老店，两个人醉醺醺的拦车。大嘴对司机说：“去站前宾馆。”
大个张说：“你喝多啦？去宾馆干啥？”
“你才喝多啦，局长在宾馆，前一段发的大案你忘啦？局长是专案组组长，指挥部设在站前宾馆。”
一口气上了四楼，没有电梯，两个人浑身是汗。到了一个大房间门口，门敞开着，大个张要在外面等候，被大嘴一把拉了进去。
大班台后面，局长面色严肃的看着他俩。
大个张立在门口，大嘴摇晃着走了过去。
局长说：“又喝多！”
大嘴已经来到大班台，一屁股坐了上去。
局长说：“你不会少喝点马尿？说，啥事！”
大嘴嬉皮笑脸：“局长，你给我批个条，咱号里那个叫白斌的，就是打公丨安丨那个，你批一下，我今天领他走。”
局长说：“我要是不批呢？”
大嘴依旧嬉皮笑脸：“局长，你要是不批，我现在就进号里，把我关起来，把他替出来。”
局长拍了桌子：“你这样下去，还真可能进去！你给我下去！你下去不下去？成何体统！”
大嘴从桌上下来了，一个没站稳，差点摔那。他嘴里嘟哝：“中，我走！”
“你走啥，条子不要啦？”
一点征兆也没有，白斌和光头李海躺在躺椅上，当白斌看见大个张他们进来，大个张做了个背行李的动作，白斌什么都明白了。
那年月，都是通知家里面送铺盖，当然许多人不用通知，那要看混得好混的坏。
李海依然是背对着院门，白斌小声说一句，大个张，李海就又拿把扇子遮住了面孔。
后来白宾对李海说：“兄弟，我先走一步。”
川菜馆是那种老房子，老布局，狭长的一溜厅，厅旁都是包间。
大个张白斌他们一行人，进了一个包间，团团挤满了。一个塌鼻子汉，大个张对白斌他们介绍说是经理。经理显然跟大嘴很熟，大嘴见到他，还找他肚子上来了一下。
白斌已经在澡堂洗了澡，这次一洗透，显得容光焕发。
大家酒喝到一半，因为大嘴一直有些言语上看不起，白斌和他叫上了劲，和他划拳单挑。这一单挑，两个人火药味越来越浓，是大嘴先骂的，白斌跟着就骂上了。这一骂就动了手。大个张起先一直劝，刘顺小黑他们也在劝，后来白斌发作，咆哮着跳起来，只听一声响亮，大个张一巴掌打在了白斌脸上。
这下子不得了了，白斌咆哮着去抽凳子，大个张对刘顺他们高喊：“都别管，俺俩的事！谁管我跟谁翻脸！”
刘顺小黑他们那边不知所措，这边大个张和大嘴一左一右同时下手。白斌因为人挤，凳子不好抽起来，刚抽了一半，被大个张和大嘴一边一个拧了膀子，架飞机就出了房间。
塌鼻子经理慌忙跑来，站在一边直搓手。挨包间的几桌，有的女人就起身躲了。
白斌被架着飞机，挣扎着咆哮，大个张和大嘴同时一用力，把白斌往地上一搡，白斌一头就朝地面蹭去。那时候的地面不光滑，幸亏有油，否则白斌肯定要被蹭个一脸花。
刘顺小黑他们也都跑了出来，刘顺不管不顾的抱住了大嘴，刘顺大喊：“小黑，你抱住大个！”
小黑看大个张黑着一张脸，哪里敢抱。
大个张拖着白斌就出去了，白斌刚才喝的太猛，此时不胜酒力，几次踉跄着要起来，哪里还有底盘。大个张边拖边喊：“大嘴，你先走吧，多担待点！小黑，你们都回房间，白斌俺俩没事！”
后来白斌搂着大个张的腰，大个张搂着他的膀子，两个人一边比划着一边走进了房间。白斌对刘顺他们说：“没事了。”
谁知道说是没事了，要走时候，白斌又起事端。小黑提议换个地方喝啤酒，白斌抓起桌上一个空酒瓶，碰的一声在墙上砸个粉碎。
大个张喊：“你又咋啦？”
白斌也喊，对着刘顺他们喊：“你们他妈的还要脸不要啦？要结账了，没一个人动！”
大个张使劲一推他：“说好了我安排！”
白斌又去找酒瓶：“他妈我今天还真不认了！”
刘顺终于按耐不住：“他妈白斌，你他妈是不是有神经病！老子告诉你，老子已经把钱压柜台了！”
一行人走出包间，塌鼻子经理来送，大个张一脸不愉快：“不是说好你安排？”
塌鼻子解释：“他要给我翻脸，我也没办法。”
大个张就朝外走：“那你看着办。”
外面是万家灯火，大家正打车，塌鼻子跑出来，把钱不容置疑的塞给了刘顺。
大个张想跟白斌说一下，哪知白斌对刘顺说：“人家既然不要，你还让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