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老大冲过去推老三，你他~妈瞪谁？你是哪的，敢给老子呲牙！老三说，去你~妈~的，你哪的，想打架不是！老大一声怪叫，和老二同时抽出菜刀，他~妈~的砍死你们龟孙！两人轮刀还真砍，要不是老三跑得快，这一刀给砍死了。我再次目瞪口呆。两个人赶了一程拐回来，杀气腾腾问，哪个是楚学军，马上砍死他！

再看楚学军，人没了。

十二

西四马路五虎之一的老五是开着车来的，脖子上戴着跑步也不摆动的大金链，手指上箍着快抬不起手来的大戒指。人到中年的老五，走起路来器宇轩昂。老五开着一辆黑色本田车，下车时候，银条赶忙去拉车门，满脸谦恭，点头哈腰。

老五进来时候，背着手，昂着头，居高临下扫视着高山眼。老五的脖子上，露着那条金链子。老五戴链子有讲究，夏天正常戴，穿的都是低胸。冬天则反过来戴，冬天坠子放后面。

高山眼戴着墨镜，这次他还戴了假发，粘了假胡须，两只手背上沾满了绒毛。

高山眼每次化妆都不相同，他告诉我，万一有事，公丨安丨不好并案侦察。高山眼现在跟我说话很有大哥的气度，他说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现在你不行了。过去你知道我有多怕你不知道？现在你是不是有点怕我了？哈哈哈，弹指一挥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银条引见后就退出去了，弓着腰退出去的。

高山眼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又听我兜了老五的底，觉得他不过尔尔。看见老五如此傲慢，他心里很不高兴，咱俩还不定谁的钱多呢，妈的逼。于是他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是昂着头大笑的，也不看老五，看着天花板。然后猛一拍桌子，虎视眈眈看着老五。

老五一下心里没了底，顿时没了气焰。

高山眼乘胜追击，拿出电话去假装接听，他用普通话说的，喂，你说，少罗嗦，有事说事，我怎么不接，我开震动不知道。噢，杀了三个人，告诉你多少次了，十个人以下不要给我汇报！噢，问埋哪，还是老办法，漂洋过海运到国外，你丫没长脑子呀，每次都要问。哎我说，你咋还是那个号码？我告诉过你没有？一个号码用三天就要换掉，你丫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噢，还有事？还有事你快说。什么？又一个电影明星要跟我睡？你告诉她，我最近睡不过来……哈哈哈，好的好的，长话短说，对对对，他们眼珠都留下来，泡酒明目……好了好了，别再啰嗦，我问你，今年杀人指标你跑来了几个？还是三十个？我告诉你多少次了，三十个远远跟不上发展需要，现在已经杀五十多个了，你说怎么办？告诉你，今年你至少跑来一百个，我不管你想啥办法，你要完不成，就用指标解决你！

老五彻底给吓傻了，哆嗦着想跑。

高山眼一指没凳子地方，你请坐！

老五哪里知道是没凳子，一屁股摔地上。老五后来说，屁股上都摔俩大包，你想想，屁股能摔俩大包，那摔得有多狠。

高山眼说，你说吧，来找我干什么？

老五早乱了方寸，脑子成了一盆浆，老五说，大大大大哥，我想找你帮我杀一个人。

高山眼说，按质论价，如今杀人价格分十等，你说一下那个人，我看是属于哪一等。

老五说，杀杀杀杀我大哥。

高山眼说，你大哥是不是跟你一样，要是跟你一样，第七等，价格十万，订金十一万。你现在给我拿十一万，要是不拿，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辰。

老五说，大大大大哥，我身上没带钱，要不我马上给你取。

高山眼说，多久？

老五说，大大大大哥，十分钟，十分钟我要是赶不回来，你让他们把我埋国外。

老五魂飞天外跑出去，见银条正探头探脑。老五说哎呀，可把我给吓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这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了。银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银条说，这天也不蓝，云也不白。这次银条真想促成这件事，因此他当时告诉老五，你要见的这个人，北京来的，深不可测。老五拉着银条说，快跑。银条怕老五打他，只好跟着跑。上了车，老五不说话，一路加速狂奔。后来银条看见，上了高速收费站。

一口气跑出了几百里，早到了外省。

银条忍不住问了句，五哥，咱这是去哪里？

老五说，沉默是金，后面有跟踪。

又跑出了一程，见一个出口，老五拐了出去。

老五看着车镜说，看见没看见没，换一辆车跟上来了。

下了高速，老五说，看见没看见没，好几辆车跟上看来了，还有大货车，还有大客车，我命休矣。

银条脑子转不过来圈，也跟着紧张得不得了。

后来老五把车开进了一个村庄，到处都是小工厂，土地荒芜。

在一个院落前，老五把车停了下来。

两个人下了车，老五朝后面看了几看，说，后面你看着没动静吧？好像跟踪给甩掉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其实没甩掉。你别说话，你跟着我就是了。

银条说，那咱去哪？

老五说，这个院子里看起来没人，你别说话，你就跟着我。

老五又四处观望了一遍，伸开双手朝院里走去，他哈哈大笑，老刘，你咋还亲自出来迎接了，哈哈哈，好久没见你了，真想你啊！快快快，咱快进屋，天太冷了。

院里有块门板，老五搬起门板大声喊，老刘，快关门快关门，真冷啊！然后用门板猛的磕了下大门。磕完大门，老五把木板放回原处，拉着银条说，缩头，快缩头。老五在前，银条在后，两个人缩着头跑到了后院，踩着家伙翻墙出去了。

然后两个人一直朝小树林里跑。虽说是冬天，枝叶凋零，但跑到纵深处，外面还是看不到的。两个人坐下来，都捂着嘴喘气。

银条想起了什么，银条说，车还没熄火。

老五说，我那是障眼法。你想想，他们一看车没熄火，肯定在车四周埋伏。叫他们埋伏去吧，咱一会就走远了。

银条说，可惜了车。

老五说，车重要还是人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行，咱还得走，此地不宜久留。

银条说，能不能告诉我因为啥？

老五说，我恨不得杀了你，我还告诉你因为啥？事情已经到这地步了，因为啥也不因为啥了。

银条说你越说我越糊涂。

老五大声喊起来，我被吃眼恶魔追杀，你满意了吧！说完赶紧捂嘴，又站起身，抬着头，蹦着高朝远处看。

银条干脆也不问了，银条说那咱赶快跑吧。

两个人跑出去一程，老五又说不行，这样跑不掉。折了个树枝，又往回扫脚印。

后来天就黑透了。老五说，咱俩换换衣服吧，一换衣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看他们找谁。

换完衣服，银条心说，这下赚了，他的衣服是啥衣服，我的衣服是啥衣服，而且他没掏兜，他不像我，换衣服时啥东西都掏出来了。老五说，还有金项链金戒指，要不我拿打火机换吧？

老五不理他，老五说自己的，你没告诉他我的电话吧？

银条问，告诉谁？

老五说还能有谁，你领我见的那个人！

银条据实回答，不可能告诉，杀人买卖，都是单线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