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六排刚报告完毕长兴人就大声说：“出来时404人，现在406人，人数不对，第一排重报”。我暗暗佩服，他算得准而快。一排一排地报就能听出错误，结果第三排和第六排都多报了一位数，他上去对报错数的两人每人重重甩了四五个耳光，又狠狠地踢了二脚以示教训，被打的两人吓得鼻涕都不敢捅一下，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人数纠正后他又大声说：“都有了，一至三排向右转，起步走。”个个服服帖帖，四百多人雅雀无声，只有“嚓、嚓、嚓、嚓”整齐的脚步声。这充分显示了“拳头才是硬道理”的效果。

这时其它中队也都收工，路上很拥挤，到了大门口还得等别的中队走完你才能走，所以等我们回监舍已经快到十一点半，到了中队门口还要排队报数，这次长兴人对我说：“老万，你来试试”，我就学着他在厂房点名时的样子也大声喊：“立正，报数！”，由于这次排的是二排，一排是186人，另一排是218人，而且监房护监陈胜负责接收人数，用不着算，404人数字准确。一进监房的铁栅门都哄到天井的饭车上找自己的饭盒。我的饭盒陈胜早已拿出，并对我说：“今天吃的是咸菜冬瓜汤，咸菜不臭也帮我打了一盆。”由于早饭没吃，肚子已经很饿，只是草草地谢了一声就直奔楼上监舍，今天王星寿也没准备什么菜，只有一盆豆腐干炖咸肉和一盆榨菜肉丝汤，还有一盆咸菜毛豆。他已吃好，我们三人从大班回来，都狼吞虎噎地吃了起来。吃饭时有二个人在监舍门外候着，当我刚放下筷他们就进来了，我不明白有什么事？瘦小的先开口：“老万，我是干浦人，帮你找个服恃的。”他话音一落另一人早已把碗筷拿去洗了。干浦人打了一抢后说：“我们中队还有个海沿老乡，也在大班做缝纫。以前不知道你老是海沿人，不好意思来打扰。”

我说：“亲不亲，乡里人。落难至此已经没有不好意思的了。以后有什么事互相帮着点就是了。”

他说：“是的，是的。”接着又说：“在监内好好的为什么去做外护监？在车间当护监很苦，大班犯很难管理，这么多队长也很难服恃，在监房不和这些人接触可以省掉很多事。让我同管教说一声，明天不要去了”。

我告诉他：“管教说是临时代几天班，我熬得过。没到过车间，不知道车间是什么样子，去看看、体验一下也好。”

他又说：“在大班犯眼里你板着脸、瞪着眼、开口就骂人，动手就敲头遢、打耳光，他们就认为你历害，是合格的护监，也会服你听你。如果你文绉绉，讲道理，对他们同情、怜悯、客气，反而认为你没素质，还会当着面捣蛋。所以你这个年龄和性格不适合在车间内当护监。车间内护监明天刑满，一下子没人顶，不可能临时代几天的，人民政府的话不要相信。”

我说：“第一天就打退堂鼓不好，做几天看看再说。”他的理论和我上午看到的“拳头才是硬道理”一模一样，也许在劳改队确实需要用拳头代替嘴巴。但是我坚信我国是具有7000年文明史，讲文明、讲礼貌早已尉然成风。随着历史的发展，人们将更加注重立身处世这一重要美德。对他这种乡人间的关心我只能表示感谢。如果按他说的那样去做不就成了入监队的“独眼龙”，我做不到，也不可能朝这方向去做。二千多年前的《晏子春秋》中就讲到：人之所以贵于禽兽是因为人懂得礼貌。我不相信这些大班犯这么贱。

接着问他：“判了几年，来了多久，家里人来不来看你？”

他告诉我：“总共七年，入监三年多了，老婆已离婚，老爸三四个月来一次。”

说话间出工的哨子又响了，我赶快跑到楼下已经有好些人在落落续续地排队了。带班的队长嫌慢，叫我再进去催一下，我到天井又大声喊了几遍：“出工”，出来的人才多一点。按老套路还是排队清点人数，然后出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