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纪然的日子里，乔夕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纪然偶尔打过来的越洋电话总是让乔夕高兴好几天，天气逐渐转冷，乔夕独自走在大街上，纪然已经一个多月没打给自己电话了，但纪然走的时候那一幕时时的在乔夕的心头浮现，细细的眼睛、白皙的面孔、临别时的不舍的眼神，耳畔响起纪然磁性的声音：“乔夕你等我好吗？我去那里三年，我回来以后来找你，你等着我好吗。”

街上车辆在身边驰过，车尾带来的疾风将飘落的黄叶从地下卷起，一片片的漂浮起来，然后缓缓落下，又一辆车驶过，黄叶又重复着它无奈的动作，乔夕弯腰捡起两片黄叶，将两根柔韧的叶柄套在一起，两手将两根叶柄用力一拉，两根叶柄同时折断。

信步走到陕北风味的小饭馆里，饭馆里的老板已经换了，操着一口标准的关中口音，桌椅板凳都换成红色的仿红木的，墙壁粉涮一新，唯一不变的，是音响里传出的信天游声音。

乔夕坐在拐角的饭桌旁，信手点了不知道什么菜，服务员带着诧异的眼神离开，音响里“风沙茫茫满山谷，不见我的童年，我抬头向青天，搜寻远去的从前，白云悠悠尽情地游，什么都没改变….”宏豪的声音一阵阵钻进耳朵里，乔夕痴痴的听着，两行清泪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服务员将菜端上来时，是一碗肉丝汤，一碗酸汤，乔夕怔了一下，拿起纸擦了擦脸，对服务员笑了一下，端起酸汤喝了几口，付了钱，转身出去。

乔夕看了看手机，快六点了，又得去给那个女孩辅导英语了，拦住一辆公交车，坐在窗户边看着这个熟悉的城市、从车窗外晃过的一个个陌生的面孔。

回到家教中心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将门插上，草草的洗涑了一下，关掉灯，一头栽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黑洞洞的房顶。不知什么时候，一阵敲门声将她惊醒，门外卷着舌头说话的男人声音，肆无忌惮的吵闹着。

乔夕一惊，寻思着又是哪个醉鬼找错了地方，一骨碌坐起来，将被子抱在怀中，拿起枕头底下的菜刀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听得几个人争吵了一气，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逐渐消失。

乔夕长吁了一口气，仰天睡倒，睁着眼睛，一直到天麻麻亮的时候，才又迷迷糊糊的睡着，睡梦中，站在自己家房屋后，绿油油的树林里冒出一缕缕青烟，忽然，树林里冲出一只灰黑色的狼，呲着牙向自己跑来，转身跑的时候，纪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乔夕等等我…”

回头看时，纪然蹒跚着从树林边走来，不禁大喜，再细看时，分明是一头灰黑色的狼，不住的变换着身形，一会儿是纪然，一会儿又变作狼的摸样，一阵心惊，从梦中醒了过来，满身热乎乎的都是汗。

一骨碌从床上坐起，仿佛要虚脱一般，拿起镜子看了看，黑色的眼圈，惊恐的眼神，暗自寻思：这是我吗？

懒懒的躺在床上，拿起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妈妈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夕夕？在哪呢？还在西安吗？什么时候回来家啊？”

乔夕一阵呜咽，轻轻的说：“妈妈，我这几天打算回去呢。你和我爸身体都好吧？家里需要买什么东西吗？”

电话那头母亲说：“都好着呢，家里什么都不要，你那长途电话费贵的，再没什么事的话就挂了吧，回来再说啊。”乔夕嗯了一声，电话里的忙音嘟嘟的响起。

乔夕看着从门外走出去，回头看着木头匾上的“英语家教中心”发了一阵呆，进屋收拾好东西装在手提箱里，快步向外国语学院走去，学校里正是上课时间，院子里没一个人影，间或传出几声老师抑扬顿挫的讲课声或学生们洪亮的应和声。

乔夕走到英语老师宿舍门口，敲门进去，寒暄几句，将家教中心的钥匙递给英语老师笑着说：“我在新华巷子里开了一个英语家教中心，我现在要回家了，你看学校里有没有那些个学弟学妹们继承我的事业，这个钥匙放您这儿行不？”英语老师接过钥匙，夸奖了乔夕一阵，叮咛些路上小心之类的。

乔夕回到定边，先是把自己的档案交到人事局，回家时，老乔婆宰了一只鸡，炖了半锅汤，乔金云则瞪着眼睛听乔夕说着城里的新鲜事。

乔金云的树林又扩大了不少，在县里的鼓励下，邻乡的人们也纷纷植树造林，和乔金云的树林连在一起，东西纵向延绵九十多公里，把整个毛乌素沙漠阻挡在定边之北。

十里沙的人们都已经富了起来，往日的矮土房，都已经重建为楼板房或砖木结构房。

平整的农田里，忙碌的庄稼汉拿着锹引水浇田，乔夕跟着乔金云浇了两天水，晚上便腿疼的翻来覆去、哼哼唧唧的睡不着觉，乔金云便不再带她去。

乔夕回来的第二个月，乔金云接到上边的通知，让他去北京去，让他去介绍植树的经验，乔金云穿上他洗的略略发灰的蓝中山装，准备动身，乔夕也要去，乔金云却不愿带她，理由是：带她去要多花一倍的钱。

乔夕自然巧言辩论了一番，什么你带上我，遇见老外我可以给你当翻译，那大城市的街道如果不识字，三日三夜也找不着方向之类的话，乔金云看她非常想去，便就笑着应允了她。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春季，定边行政事业单位招聘考试的消息像春风一样，吹遍定边的每一个角落，人事局通知每一个有资格参加考试的大学毕业在家修行的学生，乔夕自然也在其中，在家里人热切的期盼中，乔夕顺利过关，被分配到樊学中心小学。

接到分配通知的第二个星期，乔夕便辞别家人，在别人的羡慕中，去当人们认为是铁饭碗的老师。

到学校时，正是学校吃午饭的时间，满院子的学生或端着饭碗在角落里三五个边吃饭边说笑，或有吃晚饭的，拿着刚洗好的碗，一边走，一边甩着碗底的水滴。二层教学楼的对面，面南向北齐齐的盖着十几间平房。每个门上都钉着一个铁牌子，上面写着教师办公室1、教师办公室2、或是校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