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初中毕业了，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高中。看着父亲一下子好像苍老了许多，乔峰心里明白，自己的学费又会让父亲到处举债。妹妹后年也要考高中，自己长大了，也应该帮助父亲分担些责任，哪怕父亲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自己的家，便毅然放弃了学业，在秋季征兵时，走上了他当兵的生涯。

乔金云在对儿子、妻子的愧疚中，心情也一度沉闷起来，农活之余，就去看看树苗的长势。远远望去，一片翠绿，给这个原本死一般沉寂的沙漠边，凭空增添了盎然生机。

沙土地土壤虚，当年雨水好，到得天气渐冷，树叶凋落的时候，去年栽的小树已经长得有茶杯粗细，当年栽的也有锹把粗了，每当看着这些小树的时候，乔金云心里才会为自己的所做感到些许安慰。

开春以后，乔金云想要再栽树时，却哪里找得到半分钱，每次张口向别人借钱，都不是买骡子、买驴了，便是七大姑、八大姨娶媳妇、盖房子拿走了，乔金云心知这些人知道自己做生意赔钱了，不敢再给自己借钱，便不再开口。

将认识的人一个个的在心里过了一遍，最后定格在张云升身上：他在公家单位上班，门路肯定多，就找他看能不能帮忙。

来到县城，问清石油公司所处，径直进去寻张云升，只见偌大的一个院子里，一排坐北向南的平房前，停着几辆白色的带斗小车，乔金云站在门口端详了一下，走进门口左手的门房里，只见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斜斜坐在椅子上假寐着。

乔金云弯下腰凑在他脸前问道：“张云升在吗？”

中年人睁眼一看，见一双满是皱纹的眼睛几乎凑在自己的眼睫毛上，喊了一声，一骨碌站起，大声喊道：“你干嘛呢你？”

乔金云满脸堆笑：“张云升在不在？我找他有点事。”

中年人瞪了乔金云一眼，转了个圈，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没好气的说：“张总不在，上井去了，你找他什么事？”

乔金云笑道：“小事！小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那说不准！”

乔金云作了个要坐下的姿势：“那我在这等他回来行不行？”

中年男人舒口气：“那你坐着吧！”看了看左腕上的手表：“估计快回来了。”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只见门口一辆“二蛋”驶了进来，中年男人指了指车子：“呶，回来了！”

乔金云客气了一下，走出门房，只见车子已经停下，张云升灰头土脸的从副驾上走了下来。乔金云喊了一声“大兄弟”，张云升掉转头笑着走过来和乔金云握着手。

张云升招呼乔金云进自己的办公室，寒暄了几句，乔金云便直奔主题：“去年做生意赔钱了，今年没钱买树苗，想请大兄弟帮帮忙。”

张云升问道：“得多少钱？”

“有的话，就两万吧！”

张云升略一沉思：“城关信用社主任和我关系不错，明天我带你过去说说情况，我给你做个担保，看能不能贷出来。”

乔金云点头称是，和张云升告别以后，乔金云便独自一人走在街上，街道正在翻新，一辆辆铲车将原本坑坑洼洼的柏油路皮铲起，不时有翻斗车将粘土、石头、白灰倒在路边的空地上，一群手拿铁锹的民工面无表情的忙活着。

寻了一家旅社，住了一晚，一早起来，胡乱在街上吃了点东西，便走到信用社门口等着张云升，信用社的卷闸门还没有开，乔金云便抱着膀子蹲在信用社门口，不一会儿便有一辆摩托车停在信用社门口，一个戴着手套口罩的卷头发女人走到卷闸门前，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乔金云，自顾自的掏出钥匙，在钥匙孔拧了一圈，用力向上提着不太活络的门，乔金云忙站起身帮着用劲往上提。

那女人向乔金云点点头，又将里面的玻璃门锁打开，推门进去，乔金云便也跟在后面进去，见靠门放着几个连在一起的塑料凳子，便走过去一屁股坐下，那女人脱下手套、摘了口罩，一边向里间走，一边问道：“你取钱？”

乔金云忙站起：“我等个人，贷点款…”

那女人不再说话，走进柜台自顾自的忙活起来，信用社的其他人陆续上班进来，走进里间或坐着整理条据，或站着弯腰摆弄着机器。

玻璃门吱呀一响，张云升推门进来，乔金云站起来迎了上去，张云升隔着玻璃向卷头发女人打了个招呼：“请问李主任在不在?”

“在里面呢…”

“那我进去找他办点事…”

那女人指了指左边：“从那个门进去!”

张云升便拉着乔金云从侧门进去，只见里面是一条走廊，张云升看着门牌上写着“主任办公室”的屋子，敲了敲门，里面一个沙哑的声音回应道：“进来！”

张云升说明来意，李主任颇难为情的说些贷款份额不多之类的话，最终只贷给乔金云一万块钱，乔金云拿着钱直接到林业局里，拿出七千元委托买树苗，留下三千元还得用来雇人种树、买肥种地。

种完树苗，乔金云便又思慕着种完地是不是再去倒腾羊绒、羊皮，和兄弟乔金飞说起此事，乔金飞劝说道：“现在羊绒利润大，掺假弄乱的太多，你老实吧唧的，被人骗了也不知道，咱庄稼人一年能挣几个钱，挣起赔不起，好好务农，养家糊口总不成问题，再说你种那树，三年撂进几万块钱，一点利也见不上，天天起来问别人借钱，咱不那样不行?”

乔金云笑笑也不言语，回家后寻思道：生意是不能做了，一来没本钱，二来确实赔不起了，可是这贷款得还啊，明年的树还得种啊，要不把栽好的树苗卖些，反正只要能把沙子挡住，不管是谁的还不是一样…

胡思乱想了一气，信步出去，缓缓的向北行去，直走到树苗地，方才惊觉：怎么到这了？

只见几千棵树苗齐整的树立在沙漠中，枝上的嫩芽微微绽出，最早栽的那些树苗已经快长成椽子了，心里一阵高兴，坐在一棵树边，大声哼着没有歌词的信天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