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公司里开会，大伙都不同意再在油井上投资了，可是这样一来，咱们的损失就白白损失了，用几十万元换来的教训与经验也无用武之地了，我那天看那个89井的资料，请教了一个地质工程师，如无意外应该能出油。如果我们以后揭盖井搞得情况好了，自己也可以打井啊。长庆能在定边打出油井，私人也能打出油井，我们肯定也能打出来。我们抱着个金窝窝，看着别人从怀里一点一点拿走，自己却年复一年要受穷，这不公平啊！”

邵宏波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头发蓬乱的捋在脑后，露出宽宽亮亮的额头，高高的眉骨下面，一双眼睛散发着和他年龄不相符的生气与光亮。

邵宏波站了起来，倒了杯水递给张云升：“说下去。”

张云升：“石油公司的领导不愿再往油井上投资，认为钻采部是个累赘，钻采部可以分出去，成立一个独立的公司，我愿意为了县里的未来，赌一把。搞油井所欠的债务，全部分过来也行，只要邵县长你支持我，再贷些资金出来，我相信我们会成功的。”

邵宏波将头往后靠了靠，枕在沙发背上：“你是想把我拉在和你一条船上，和你共同赌一把吧？”

静了半晌，邵洪波拍了一下张云升大腿，笑道：“我便和你赌一把…”

送张云升走出门外，月光已经升了上来，邵宏凯指了指月亮上的晕圈，笑着说：“不知明天是风，还是雪。”

在县政府会议中，一致通过邵洪波的提议，从石油公司分出一部分人马，组建钻采公司，办公地点暂时在石油公司大院里，由原石油公司里负责钻采的张云升任钻采总经理。

张云升接到任命书的第二天，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忙着筹划89井购买工作，购买好以后，便忙着和新聘请来的工程师筹划着技改方案。

筹划完备后，张云升便通知着各个相关部门开始行动，自己坐着从石油公司带过来的“二蛋”车直奔89井。

车子在黄土路上颠簸着，沙子从封闭不严的车门、档空钻了进来，车内弥漫着细细的沙尘，土腥味充斥鼻孔。在井场大门口停了下来，满脸灰尘的张云升从车子走下来。

井场上，修井架已经竖起来，等待着他到来。张云升接过司机贺继明递过来的作业方案，蹲在地下和工程师细细地看了着。修井架隆隆转了起来，水泥车，射孔车，压裂车，洗井车，轮流在井上作业着，修井队的工人抱怨着：后天过年了，今天还在这干活。要不是张云升答应给他们加班费，可能早都尥蹶子不干了。

在井上呆了五天以后，井下作业终于到了尾声，张云升望着油杆一根一根的下到井里，他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上提。他守着这儿，这个他认为和自己孩子一样重要的希望，孩子是他的希望，油井却是他、所有定边人民的希望。

每天吃着方便面，喝着矿泉水，一头乱发蓬蓬的拢在脑后，几天没有洗的脸上，掩不住他眼里闪现的光芒。

驴头装好了，随着电机的嗡嗡响动，驴头开始了他上下往复的运动。张云升蹲在油罐上两眼直直的盯着连接井口的钢丝软管，不一会儿，哗的一声，一股水从油管里喷了出来，他明知道洗井以后会有洗井水先抽上来，心下还是惴惴。

贺继明和照井的白玉龙看到他一直蹲在罐上，便也爬了上去，在他身边坐下来，张云升看了看贺继明，这个干练的年轻人满头乱发，脸上脏兮兮的，不禁好笑。想想自己的样子，应该也不会好到哪。

张云升笑着问：“继明，你怎么也和我趟这趟浑水？石油公司好歹还算个铁饭碗…”

“那天刘经理说分钻采公司出去，问有谁愿意去，我就说我愿意，我就打算和你一道打拼打拼，石油公司上班也是太安逸了呀。”

张云升笑笑：“以后有受罪的日子。”看着太阳渐渐落下，管子里流出的还是水，修井队已经全部撤走了，满院污水的井场只有电机嗡嗡的声音。三个人回到房子里胡乱吃了些，张云升只觉一阵困意涌上来，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梦中，觉得自己一直往下掉，不禁惊醒，贺继明手里拿着手灯，满脸喜悦，白玉龙一边拉扯着自己一边喊：“出油了，出油了…”

张云升一骨碌爬起来，夺过贺继明手里的手灯，从房间里奔了出去，爬上油罐，借着灯光一看，只见管子里的黑色液体随着驴头的摆动，有节奏的往出流淌。

霎那间，只觉心头乱跳，喜悦充塞了胸腹，高声呼叫：“出油了，出油了啊。”寂静的旷野上，三个希望的声音响彻夜空…

转眼到了早春三月间，乔金云顺利买回一万块钱的树苗，雇了一辆大水罐车，找了四五十个村民，用了三天时间，便将树苗栽好。乔金云忙完春耕，便又开始了他的羊绒、羊皮生意。

为了能俭省住宿费、路费，乔金云索性在县城里租了一间大房子，买回的羊皮羊绒，高高的堆积在房间里。

手头钱用完了，便凭着自己的好信用东挪西借了三万多块钱，直到羊绒、羊皮满满堆了一房，乔金云雇了一辆大卡车，拉着向内蒙进发，为了安全，叫上兄弟乔金飞和自己一道过去。

到了梳绒厂，看着这个去年一年的老熟人，老板满脸笑容的迎接着司机、乔金云兄弟三人。

等得打开绒毛袋子看时，老板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起来：“老乔啊，怎么还和我玩这套，这样的事我见得多了，可我怎么也看不出你是这样的人？”

乔金云惊讶的问：“陈老板！怎么了？”

陈老板倒出一袋绒毛，用木棍使劲敲了敲，拨过绒毛，地下堆了一层细细的沙土。

乔金云吃了一惊，蹲下身子抓了一把沙土，寻思着哪个地方出了问题，莫非五月份那个湖北人给自己卖的六三轮羊绒有猫腻，记得自己当时还为有这样大的买卖高兴了几天。

乔金飞忙问陈老板这样子该怎么办，陈老板一脸为难的样子：“今年绒毛不好出手，价钱比上年降了好多，这些掺沙子的绒毛我们是不敢收…”

乔金云愣怔了一会儿，将心静了静：这些绒毛拉是不能往回去拉了，出运费不说，自己借的三万多块钱早有人催着要。

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满脸堆笑：“陈老板！我也被人哄了，你看我这大老远的拉过来，你就收下吧，价钱好商量，大致算算含沙的重量，除掉，就按纯绒卖给你吧！”

陈老板心知，不管哪个羊绒，或多或少都会有杂质的，但从不会除掉杂质而算纯羊绒的价钱，听得乔金云这样说，心里暗喜，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看在老熟人的面上，我就收下吧，只是在梳绒的时候麻烦些…”

乔金云很觉过意不去，在羊皮的价钱上也没有太过计较。

卖了皮、绒，弟兄两郁郁的坐车回家，乔金云粗略估算了一下，赔了将近两万块钱，卖货所得的两万多块钱还不够还账，家里的积蓄一下子赔了个精光。

回到家里，将紧账还掉，还欠四五千块外债，好在地里又能有点收成，还能还掉些债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