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初一晚上,天还是好好的。
初二,早上起来,我睁开眼,愣了。窗外皑皑的白雪刺眼,我想,坏了。赶紧给唐木打了个电话,问她走了没有,我说老家下大雪了。
唐木说,“早干嘛了,车都出城了。等着吧。”
本来初二在我们老家是女婿走丈人,女儿回娘家的日子。大姐和二姐打电话来,说晚会儿走,雪太厚了。
我没告诉父母唐木要来。唐木坐了最早的一列火车,早上五点半,如果正点,到了我家的县城,是上午九点半,从县城坐客车到我家,半个多小时。如果路能跑车,大概十点半就到。
九点半,唐木发来短信:下火车了,正在等车,好大雪,好冷。
十点,她才发来另一条短信:租了一辆出租车。
我回她:安全第一,我马上去省道路口,司机看起来不坏吧?
她说:本姑娘还没漂亮到那个程度。
出门前,我跟爷爷说,“炉子弄旺点,把屋子烧热乎些,等会你孙媳妇要来!”
爷爷听了有些吃惊,“谁?”
“你孙媳妇!”我说着出了门。心里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忐忑。
十一点,一辆出租车在省道路口停了下,唐木从副驾驶跳下来,提着大大小小的好几个礼盒,我赶忙过去接了。
唐木穿着高腰的雪地鞋,牛仔裤,浅灰色棉服,围着一条围脖,戴着一顶针织的猫耳帽。围脖挡住了她的嘴和鼻子,我只看见她眨着漆黑的小眼儿看着我。她立在雪里,跟雪一样素淡,不施粉黛的漂亮。我从来还没注意。
我说,“这么冷,带这些东西不冻手啊?”
唐木往下按了按围脖,露出嘴,说,“丑媳妇第一次见公婆,不带东西,哪敢进门呐?”
我和她并排着,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村里走。
唐木回头看了看我们俩的脚印,说,“今夜有暴风雪,请准时归家。”
我俩相视一笑,这是我的成名作。
临要进村,喜欢扎堆看热闹的乡里邻居三三两两的站在道门口,倚在刚刚出来的太阳窝里,看着我和唐木从村子的远处走来。农村就是这样,喜欢站在自己门口围观街上的光景。
我说,“再复习一下。你爸是科技大学的领导,你妈是园艺系的教授,是陈总的恩师。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唐木说,“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我是同济的。奶奶个头,可见你平时多么不关心同事!”
走在回村的路上,村里人三三两两的站在街头,看着我们俩从村外走过来。
“勇勇,媳妇真漂亮!”
“勇勇,媳妇真俊呐!”
邻居大声说着,夸唐木。
我不知什么原因,可能是虚荣心作梗,我居然经过他们时,主动给唐木介绍,“这是二婶。”
唐木也极其配合,马上站住,面对着二婶,甜甜的笑了一个,然后很亲和的叫了一声“二婶好!”,美的二婶连说,好,好,好。
就这样一路走到家,母亲早就迎在了门口,听着邻居的赞美,看着我们远远的走来。乍见到唐木,太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笑。唐木见到母亲,上去拉住她的手,叫了声,“伯母好!”,母亲高兴的说,好,快回家吧,外面冷。
唐木跟着我进了院门,爷爷站在屋门口,唐木不用我介绍,上去叫了一声“爷爷!”爷爷听了,高兴的不行不行的了。
唐木这一路下来,已经俘获了全村人。
爷爷把唐木领进屋,炉子烧得哼哼的响,暖和多了。唐木和爷爷坐在炉子旁,我说,“你不介意穿棉鞋吧?别让炉子把你的靴子烤化了。”
唐木连连摆手,“不介意,不介意。听说农村的棉鞋比什么鞋都暖和。”我拿了一双新棉鞋,里面垫上棉花,递给唐木。
爷爷说,“城里人说话就是文啊!”说的唐木只能呵呵的笑,其实我们刚才已经穿帮了,爷爷可能是高兴,也可能是不适应普通话的语境,他并没有过多的留意刚才的话。
唐木脱下靴子,换上棉鞋,连说,“真暖和,真暖和。”
父亲听说我来了朋友,匆匆回了家,跟母亲开始准备忙活午饭了。我和爷爷、唐木围坐在炉子旁,爷爷沏了红茶,唐木捧着杯子嘘溜嘘溜的边喝边热乎手。
饭桌上,我正式介绍了唐木。
“姓唐,叫唐木。是我同事,好朋友!”我跟父母说。其实,不管我怎么说,他们一定是认为这就是我女朋友了,必然是这样。
母亲一个劲的给唐木夹菜,说,“乡下没什么好菜,你别嫌难吃。从外面进来冷,多吃点暖和身子。”结果,唐木对一碗山药炖鸡极感兴趣,自己吃了满满一碗。
吃完午饭,唐木从包里拿出我们新年晚会时的照片,公司同事的大合影,以及我在公司楼前的照片。她把能翻出来的照片全部给带来了,父母看了,从我回家直到昨天时,他们眼里的那种不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洋溢在脸上、溢于言表的欢喜。
我和唐木配合相当默契,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居然没有穿帮。看来,新年晚会上我们合作双簧时培养的默契还在。
下午,又开始下雪,大片大片的鹅毛雪花飘落下来,唐木开心的去院子里玩起了雪。父母则趁机赶紧突击我,“虽说是城里人,可是她一点也不拘束人,性格很好,长的也很漂亮。”
听了父母的夸奖,我心里居然有种假象,心里想,唐木要是真是我的女朋友,会是什么样。我去院子里跟她一起堆雪人,她穿着棉鞋,在雪中欢腾,更显得素淡动人。她的美,是那种不施粉黛的美,直率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