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那个女人，我认识，就是刚才的那个客人，此刻她正被叫苏姐的那个女人拽在手里。那个被称作苏姐的女人，瞅了主管一眼，很不屑的说，“这妮子原来是你的人！前天还上我店里去了，亏她跑得快！”

主管听了，脸都白了，“苏姐，苏姐！千万不敢，千万不敢！我一时糊涂，一时糊涂，想从下面服务员身上弄俩钱儿。别的，我真的什么也没有，苏姐，苏姐，真的！”

苏姐放下那个女孩，“到此为止，明白什么意思吗？”

主管笑着点头，“明白，苏姐，明白，明白！谢谢苏姐，谢谢苏姐！”

苏姐转身离开。

主管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都散了吧？戳这儿看我热闹呐？都给我滚！”

其余人，一哄而散，该干嘛干嘛去了。我也出去了，那个被抓的女孩也顺溜溜的走了。

事后，我想明白了整件事的过程。

那个苏姐，是一家连锁ktv的经理，跟酒吧老板是朋友，经常来酒吧玩。酒吧老板是很出名的一位国内一线演员，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我记住了那位苏姐，她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告诉我，生活中也有温情。

我不说话，默默的出去干活。我找到正式工作前，还要在这里混口饭吃。

事情很快这么蹊跷的平息了，我的心里却忐忑着。

过了几天，我收到了做服务员以来第一笔小费。那天，晚上八点刚过，店里客人很少。这时，进来了一个女孩，一个人点了一杯软饮，一个果盘。然后，坐在角落里滋滋的喝，不出十分钟站起来结费要走。我过去收费，“您总共消费五十六元。”女孩掏出三张一百的，说不用找了。然后，迅速走人。

我愣在那里。

旁边的服务员凑过来，说，赵横日，你今晚发达了。

我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小费。

可是，这小费给的也太离谱了。

我暂且把余额收好，可是我想这钱来的蹊跷，心里放不下。回到后台，主管正等着我，看我进去，就说：“拿出来！”

我问，“什么？”

主管说。“装什么蒜？这里的规矩，实习生的小费都要上交。”

说罢，不由分说，从兜里掏走了那些钱，然后说，“小子，你记着，我就是抢你的，对，明抢！”完了，拿钱在手掌里拍了拍，揣自己兜里了。

我只能在心里骂他。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我敢做什么？

如果你得知这份小费是有人特意安排的，你会怎么想呢？但是，后来，我得知，这个只喝了一杯饮料，要了一个果盘的女孩，其实真的是给我送钱的。在张落雪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接济对象。是张落雪送的。

如果我知道真相，我恐怕不会接受这份接济。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我需要的是平等的尊重。特别是张落雪，我不会接受她任何的帮助，我需要的是她对我平视的感情。

三、

在酒吧工作了大概有二十多天。

一天的上午十点多钟，我正在小屋里浏览报纸上的信息，手机响了。我的心蹭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号码，知道的不多。我担心是家里打来的。急忙一看号码，不认识。我才放心，接了起来。

“赵横日是吧？”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是，您哪位？”我听不出她是谁，肯定不是张落雪或者其他女同学。

“我是魔法盒子总经办行政秘书，唐木，我们见过两次面。”

是总经理办公室那个女孩，她此时打电话来，是不是。。。？我的心里燃起了一线希望和激动。我说，“你好！”

“是这样，如果您有时间，今天下午来公司一趟。陈总有些事情想跟您面谈。”

“行，好的，好的。”我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我突然兴奋起来。魔法盒子总经办这时来电话，除了招聘的事，应该不会有其他事情了吧？或许，我的岗位有转机。

但是，我转念一想，不，不可能，郝伟应该已经拿到那个岗位了。那么，陈总找我所为何事？不管怎样，我决定去一趟，去了就知道了。

我跟主管请了半天假。下午，我再次穿上我的西装，出门，去魔法盒子。

这栋写字楼，我已经来了三次。

到了十六楼，我径直向总经理办公室走去。敲门进去，陈总不在，唐木在敲字。她见我进来，就给我倒了杯水。我放在一边，她笑了，“喝吧，不扣分。陈总一会就回来。”

我木讷的端着杯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唐木一眼看穿了我，是的，我就是一个总能被别人一眼看穿的人。

那时，我还不会思考。

我常常很羡慕那些通过蛛丝马迹做出一大堆判断的人，我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缜密的心思，所以同学们才会叫我白痴。我恨自己的迟钝，恨自己脑子不灵光。可是，我依旧浅薄的让人一眼看到底。直到后来，我经历了很多事，渐渐的开始用心而不是用眼睛观察身边的人和事，我才恍然大悟，其实，我不过是比他们晚了那么一点。

唐木忙完了手里的工作，陈总还没回来。她抬头问我，“你老家农村的？”

或许她并不带恶意，只是随口问问。在我看来，她是要通过确认出身来决定是否跟我划清界限，是否跟我是同类人。她的问话小小的刺痛了我的隐忧。农村，在他们看来，就是白痴、粗鄙、不入流的代名词。

我说，是。

她依然没有注意到我对她起了敌意，笑呵呵的跟我说，“农村多好啊！我一直想去农村住一阵子呢！”

我马上说，“农村没什么稀罕的。”是的，那时的我说话几乎不会经过大脑，说话总是比思考快那么一截。她仍旧没有发现我其实很不愿意跟她继续这个话题。

“当农民真好！青山绿水，鸡犬相闻。”唐木感叹道。

如果我当时已经不在意自己农民的出身，如果我当时已经走出了自己的阴影，我一定会跟她这么说，“吆，我的姑奶奶，咱俩换换吧。”

但是，当时在我看来，她是在炫耀她的优越。那时，还没有凤凰女这个词吧，或许有，但是我不知道。我对面前这个骄傲、光鲜、在我看来极富优越感的女孩产生了心理上的隔空距离感。

她确实该有优越感。

陈总从外面进来。

我忙起身，叫了声，陈总。

陈总径直走到自己的椅子旁，一屁股坐下，上来就说，“听说你被开除了？”

我万万没想到陈总见了我第一句话竟然是问我这事，我嗯了一声。陈总说，“你大点声会死人啊？”

看来，今天陈总叫我来不是为了文案策划的工作岗位。我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大声回答，“是，我跟同学打架，被学校开除了。”

“跟郝伟吧？”陈总明知故问。

又是郝伟！又是郝伟！我一点也不怀疑这是郝伟跟陈总告的密。

他不就是想彻底掐灭我最后一丝希望，他好冠冕堂皇的拿到文案策划这个岗位吗？何必呢，我已然是半死的人了。

陈总此时却岔开了话题，他问，“跟我说实话，你喜欢magicbox吗？”

我有挑选的余地吗？陈总这么问，有些矫情了。如果我说，我喜欢，他会收留我吗？呵呵，我觉得这近乎奇迹。我决定不再这么下贱的表现自己的绝境，让陈总和那个唐木看我笑话。我说，“陈总今天让我过来就是为了问我喜不喜欢一只盒子吗？”

陈总仍然坚持问，“没错，我就是问你喜不喜欢这只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