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皑皑晴雪诉离殇

（一）

likethemeetingoftheseagullsandthewaves,wemeetandcomenear.theseagullsflyoff,thewavesrollawayandwedepart.

我们如海鸥之与波涛相遇似地，遇见了，走近了。海鸥飞去，波涛滚滚地流开，我们也分别了。

----泰戈尔

尚晴不知道自己能否在这场相遇中全身而退，只是她明白自己就像王家卫创造的那只优雅的“无根鸟”，一辈子只落地一次，而那一次也许就是葬身于波涛的时刻。

而聂同和秦雪呢？他们又是否会真的分别，还是会为了长相厮守而违背天命长出鳍鳃，或者不惜万年的代价用炙爱之火将沧海变作桑田？

此时的“零度花香”咖啡馆内除了尚晴和季乐威外，空无一人。花瓶内的栀子花都已变黄枯萎，桌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灰，就连门口的风铃听起来也已不如从前铃声清脆。自从秦雪病重，这家店开门的次数就少之又少，有些熟客得知了那个瘦弱的小女孩生病的消息，会自发地插几枝百合或者一张卡片在门上以示祝福。

尚晴不想开店营业，事实上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亲眼看着秦雪好起来，亲耳听到她再次充满活力地呼唤自己的名字。什么儿女情长，什么纠葛恩怨，比起自己最重视之人的健康来，那些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尚晴脑中一片混乱，她又迎面撞上季乐威焦急而探寻的目光，只得赶紧低头用银质汤匙搅了搅面前的咖啡，然后又看似随意地偏头去欣赏玻璃墙外的风景。

“尚晴，聂同和秦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话啊？”季乐威用手推了推尚晴的胳膊。

“情侣之间吵架很正常，我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尚晴微微一笑，用表面的波澜不惊来掩饰内心的激流涌动。

“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秦雪最亲的人就是你了，她还会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么？晴，你是没见到聂同那个萎靡不振的样子，那么一个开朗乐观的人就活生生被折磨得行尸走肉了。小雪不接他的电话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不理他？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了，晴，就算我替聂同求你，去劝劝小雪吧，他们以前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说分手就分手了？而且小雪还对聂同说出那些伤人的话，那明显不是她的风格……”

季乐威絮絮叨叨向尚晴倾诉了一大堆，充分表现了他对聂同的关心，却也引起了尚晴了些许不满，“不是她的风格？你觉得自己很了解她吗？”

尚晴忽然严肃起来的表情让季乐威有点不知所措，他用一种不明所以而又无辜的眼神看着对面那个美丽的女子，等待她的下文。

是的，尚晴知道原因。秦雪原本就是个不会撒谎的女孩，她那些拙劣的谎言和痛不欲生的表情怎么可能瞒得过和她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尚晴。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演好这出戏给聂同看，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个没有天分的演员。

当尚晴知道是方素华以足以送秦天去坐牢的罪证来威胁秦雪离开聂同的时候，她那早已伤痕累累的心脏禁不住又裂开一道汩汩渗血的伤口。

这个世界真的用金钱就可以购买一切，蒙蔽一切吗？人类为了所谓的名望声誉，真的可以不顾礼义廉耻，不讲忠孝仁德，就如此义无反顾地摒弃一切做人的基本资格吗？

尚晴看不起那些因父母之命而放弃爱情的人，更憎恨那些打着爱情的旗号破坏别人幸福的人，虽然她并不信任爱情，但是她坚持并固守着爱情的纯洁与忠贞。

对于聂同和季乐威这种从来不用为衣食住行担忧的富家少爷，凭什么认为他们能够理解这世上除了爱情，还有别的东西值得用一切去守护？即便对于爱情，谁又能保证他们可以理解得完全透彻，并能用自己的真心去灌溉爱情的花朵？

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尚晴冷笑了一声，将汤匙“铛”地一声放在咖啡杯下的托盘上，然后抬头看了看季乐威继续说道，“乐威，你知道我妈妈怎么死的吗？”

“嗯，你之前告诉我是车祸……”

“对，是车祸。你可以想象某一天你放学回家，亲眼看到母亲被一辆大卡车撞飞，然后毫无反抗之力地重重地落在你面前时的感觉吗？她就以那么一种怪异的姿势躺在地上，嘴里冒着血泡，嘴唇一张一合，你必须将耳朵贴在她的嘴边，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听，直到连校服也被她的鲜血染透，才能听清她的遗言……这种感觉，你能想象吗？”尚晴的语气里充满绝望，可又饱含嘲讽，她认定季乐威不会明白，那个男人不会明白。

“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人有旦夕祸福，你也别太难过。阿姨肯定已经上了天堂，她在那里每天看着你，保佑你，希望你能幸福。”季乐威用力握了握尚晴的手。

“你觉得这只是一个单纯的意外吗？不，不是的，因为我亲眼看到我母亲出事前，有两个人慌慌张张地从我们家的巷口走出来，我母亲就是为了去追他们才被那辆大卡车撞上。”尚晴微微蹙眉，那犀利的目光似要将季乐威整个看穿一般。

“两个人？你看到的是……”

“乐威，你又知道吗？是你改变了我的人生……”尚晴伸手摸了摸季乐威温暖的脸，用一根纤长的手指挡住了他的唇，“十二年前，你将我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但那并不是个意外，而是……我蓄意的自杀。”

“尚晴，你在说什么？你到底……”听到这里，季乐威已有满腹疑问想要找尚晴问个究竟，可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剧烈震动了起来。

季乐威极不情愿地按下了接听，可在“喂“了一声之后，他便有些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尚晴，咱们快走，欲望吧老板告诉我，聂同又被人打得不省人事，晕倒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