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臣冷冷地说:“至于是哪个王八蛋干的,你自己去琢磨吧!”
从军营操场出来,孟祥河满脑子问号,理不出头绪。
他茫然地走进陇中城街市的一家冥器铺。店里,摆满了祭奠用的冥器:香烛,纸钱,纸糊的银锭,寿衣。
孟祥河走进来,无目的地看着。掌柜的迎过来,“我兄弟死在了黄河里。我不懂,你替我张罗吧。”“好嘞。”
从冥器铺出来,孟祥河来到杨西原跌入黄河的崖畔上。这个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他把祭品在地上摆好,前面插了三柱香。用石头压着挂坟纸钱,另外,还立长棍,上面挂着一块白布招,上书:魂兮归来!招魂幡在风中飘动着。
孟祥河站在河边,头发被晚风吹起。他一脸悲怆,双手向天高呼:“西原!我给你招魂来了!西原,你在哪儿?托梦告诉我一声,我好来替你收尸!”
山谷里回荡着他悲怆的喊声。山谷下的黄河,咆哮着,飞奔着。
孟祥河一把鼻涕一把泪,“西原!我还要告诉你,我把丁月送走了,回天津去了。我现在可以替你照顾香玉和孟岸了,你放心,我会把孟岸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我也会为你爹养老送终。”这些话,是祥河的心声,也像匕首,插在他心上。
猛地,祥河从地上拿起一瓶酒,咬开瓶盖,咕咕地灌几口。“西原,我现在对着黄河发誓,我一定要找出杀害你的凶手,为你报仇!不管他是谁,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孟祥河把喝空的酒瓶往黄河里一扔,酒瓶瞬间无影无踪。然后,他就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他的哭声,响彻了山谷。
杨西原,这个被林香玉念念不忘的男人,这个孟祥河用自家的房子和地抵押借了十万大洋要救出的男人,并没有死。他只是像死去了一样趴在河滩上。
也是他命不该绝,兴隆山的土匪张耀词率众路过。张耀词的跟班宝三发现了他。还发现了他衣服上的布条:永昌许少爷。
原来,孟祥河接杨西原出狱的时候,给杨西原置办了一身行头,取衣服的时候,掌柜的一时马虎,把给永昌皮草行许少爷的衣服错拿给孟祥河。谁成想,这身衣服救了杨西原一命。
永昌皮草行是陇中的大商号,张耀词怎么会不知?于是他命手下,将杨西原带回山寨,并叫郎中,给给杨西原治病。此时的杨西原在他眼里,就是一头肥猪。
第二天,张耀词就派手下干将彪子去了陇中,索要赎金。
当天晚上,彪子空手而归。他们去了陇中永昌皮草行,许家少爷正好端端在家遛鸟。
张耀祠恨恨地道:“这小子肯定是偷了人家的衣服。”
张耀词带人,到山寨密室。地洞的柱头上点着一盏油灯,散发出昏黄的光。已经苏醒过来的杨西原躺在一堆草上,胸脯上缠着绷带。
张耀祠走到杨西原跟前:“能开口说话了吗?”杨西原艰难地点点头。
“你是谁?”“是我。”“废话!姓什么?”“姓余。”
一番对话,张耀祠没摸着杨西原的门道。
张耀词来了气,抬起脚,踩在杨西原受过伤的胸脯上。杨西原惨叫一声,血从绷带里渗了出来。站在张耀词身后的宝三吓得转过头去。
张耀祠接着问:“现在想起来了吗?”杨西原沉默不语,咬紧牙关,头上布满汗水。张耀祠又使劲踩一脚,杨西原发出一声更骇人的惨叫!
宝三一脸担心道:“老大,再踩就只有吃猪肉了。”张耀祠收回脚,笑咪咪地:“那就把他治好了再踩!”
张耀祠看看脚上靴子,“可惜了我的靴子,你看,又沾上血了。”宝三赶紧拿着布,上前给张耀词把靴子擦干净。
宝三,是三年前被张耀词这伙悍匪绑票到山上。三年了,家里至今拿不出银钱来赎,便被张耀词留在兴隆山上,成了他的跟班。张耀祠还没当土匪以前,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小时候在村口玩,被穿着马靴的军官抽了马鞭,那个时候,他就发誓,以后,他也要穿上马靴,还要擦得锃亮!
这三年来,宝三一直跟着张耀词,他原指望着伺候好张耀词,张耀词就能放了他。谁成想,他把张耀词伺候得越舒服,张耀词越不舍放他,反而去哪都带着他。
张耀祠带着宝三从密室回到住地,两个人闲来无事,扯了起来。
话很投机,张耀词跟宝三讲起自己以前喜欢过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跟她是一个村的,这个女人,他虽然从小就喜欢,可人家从来不用正眼瞧他。可惜,这个女人命苦,她爹把她嫁给邻村一个财主的儿子,那人又赌又抽,最后把她也输给别人了。
说到这里,张耀词叹了口气,“我还喜欢她呀。做梦都经常梦到她。梦里她就用正眼瞧我了。”
宝三给张耀词出了主意,“在女人面前,别说粗话,再送些胭脂水粉。”张耀词一听,来了精神,决定第二天就跟宝三到陇中城,买胭脂水粉。
第二天一大早,张耀词跟宝三进了陇中城。城墙上贴着一张通缉令,上面画着通缉犯的头像。
张耀祠带着宝三走过过来,停下脚步看着墙上通缉令。通缉令上画着一个男人的头像,酷似杨西原。宝三上前,念通缉令:“江洋大盗秀狼于近日越狱潜逃。有知情者速来举报,定有重赏。”
张耀祠一听,乐了。趁四下没人注意,伸手揭下通缉令,叠好揣在身上。
两人从陇中出来,直接到了青城镇林府。原来,张耀词喜欢的女人,是水娘。这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情,水娘当初被她男人卖到妓院,刚好被林天石撞见。林天石起了侧隐之心,就把水娘赎回家,半是佣人,半是管家。
张耀祠带着宝三走到林家门口,站下来。
宝三手里拎着礼物,跟在他身后。张耀祠又回过头嘱咐宝三:“记住,叫我大掌柜。我是做药材生意的,在兰州开着家大药铺,叫文香堂。别的一个字不能漏!”“你说了三遍了。”宝三答道。
两人走进大门。
林天石家水娘正对着镜头梳头,她刚沐浴过,长长的秀发湿瀌瀌地垂着,窗外的一缕光线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突然,门口,响起男人粗浊的呼吸声。
水娘蓦地一惊,回过头,嗔道:“老爷,我就知道是你,走路比猫还轻!”林天石呆呆地看着初浴后的水娘,目光里复杂万分。
水娘被他看得一脸羞涩:“老爷,女人梳头的时候是不能进来的。”林天石这才回过神说道:“哦,有人找你。说是兰州文香堂的张大掌柜。”
“张大掌柜?我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他说你们是一个村的。”“是吗?那我过去看看。”
林天石家堂屋内,张耀祠一脸激动地坐在椅子上,宝三在站在他身后。桌子上摆着礼品。水娘换了一件衣服出来了,更显得风情万种。
张耀祠倏地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水妹子。久仰了!
水娘愣了一刻,盯着张耀祠看着:“你是?”
张耀祠笑道:“我们一个村的,想不起来了?”水娘恍然大悟:“这不是张二嘎吗?一个村的还久仰什么。”
张耀祠一脸尴尬:“水妹子,我现在是兰州文香堂的张大掌柜了!”
水娘吃惊道:“是吗?你不帮人揽羊了?”张耀祠脸一红:“早不揽羊了。我做药材生意了。大生意。对了。我给你捎了点衣料,衣料是苏州丝绸,阿胶枸杞是专门给女人补身子的。”
水娘大为惊讶,周身上下打量一下张耀祠:“二嘎,你还真是变了个人了。说话也斯文起来了。”“那是,老子,”宝三在后面踢他一下。
张耀祠赶紧又文绉起来。“水妹子,你看,我现在,药铺有了,伙计也有了,银子也有了,就缺个掌柜娘子,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