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本少佐帑帑嘴，徐胖子接过旁边一个士兵递过的两个芦笋大小的玉米棒子，在两人面前晃悠，涎笑道：“皇军开恩，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末一声急厉无比！

“我……我——说！”马自强使出最后一丝劲力，甩头向他撞去！却被他从容避过。

徐胖子一咬牙，抓着玉米棒子插入马自强脚背伤口，猛力旋了进去！他转头又问黄二虎，黄二虎淡淡一笑，偏过头理也不理他。死死咬住牙，任由他将玉米棒子旋入脚背。

见两人如此强硬，徐胖子皱起了眉头，回身向冈本报告道：“冈本君，这两个都是硬骨头，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将他们毙了吧？”

“不——”冈本张嘴扬动起唇上小胡须，操着生硬的中国话语正色道，“这两人大大的坏！杀害了我的同胞，我要他们不得好死！同时，也警告你们支那人，不要妄想和皇军作对！”

“是是是！不知您想让他们怎么死法呢？”徐胖子媚笑着讨好。

“哈哈——”冈本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你们支那人从古到今，都好书法，王羲之的书法，就大大的好！冈本也好书法，就拿他们两个的身体练练，看看到底是你们中国人的书法好还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书法好！”说完，一阵大笑向外而去，皮靴落地的声音重重响起，渐行渐远。

几人走后，地牢里恢复了平静，黑暗里，一声呻吟声响起，黄二虎忍着剧痛，问道：“自强，你扛得住吧？”

“能！鸡公寨的汉子，这点苦算什么？哈哈！——哎呦！”马自强强自欢笑，试图掩盖痛楚，但身上受此剧刑，如何能压制得住疼痛。

黄二虎叹息一声，“都是我，不该带你去炸鬼子的弹药库——”

“别这么说，虎哥，”马自强听得一阵心酸，黯然道,“是我连累了你，要是听你的，我们就不会……”

那日夜里，两人贴近鬼子的弹药库围墙下商量着卸下枪上刺刀，循个空档冲了进去，一人向着一个日本哨兵脖子上一抹，不料马自强从未杀过人，抹脖子那刻，竟硬生生手软了起来，那哨兵肘了他一手肘，挣脱开来，连连怪叫，登时哨声四起，黄二虎拉着马自强要走，马自强少年气盛，被那哨兵逃脱心中极为不甘，不理黄二虎自顾自就和鬼子交恶起。这城东弹药库离城内近在咫尺，听到哨声，日本兵皆蜂拥而来。两人给四面八方的枪弹压制在围墙动弹不得，最后被擒。

“哈哈！都到了这个田地，还说这个干嘛？”黄二虎摇摇头，木栅栏外的小窗透泄进来的阳光开始向上爬行了。看样子，太阳就要下山了。

“虎哥，鬼子刚才说的要弄死我们，你说，我们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升起来？”马自强叹息一声道。

“自强，看不到最好！”黄二虎淡淡一笑，“被鬼子逮着了，也不想着有活路。早点死早投胎，等个十几年，咱哥俩个又挑上长枪，干鬼子！”

“那是！”马自强倍受鼓舞，有了精神，“我死了后还要投胎到鸡公寨去！下辈子再做鸡公寨的汉子！”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突然满是血污的脸上绽开一个动人心弦的笑容来，“……如果可以，我要投胎……投胎到四妹肚子里去，这辈子不能和她在一起了，下辈子守在她的跟前，莫说做她的伢崽，就是做她的孙崽也乐意……虎哥，你说可以不？”

黄二虎忍不住噗嗤一笑。

“虎哥，你莫要觉得我荒唐，换做你——这辈子不能和心爱的女人在一块儿，下辈子投胎到她身旁去，做她的什么人又不可呢？”

黄二虎听在耳里，默然不作声，心下却有个声音在喃喃道：“是啊，这辈子不能和她在一起，那么下辈子投胎到她身旁去，做她的什么人又不可么？”

湘西有老虎，夜晚常出没

“三爷！”刘三宝携着甄四妹回山寨，刚走到半山，数名喽啰远远奔下迎接，半月前他携带一票兄弟下山，马明武曾派出几批人马也没能将他规劝回来，这时他不仅全身而回，还带回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妹伢，几个喽啰瞧着甄四妹不由咂咂暗叹：想不到辰州府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妹伢！

众人一路拥簇着刘三宝走在前头，早有人将消息通报回寨。待到山顶乱石山门前，突然一声厉喝传来：“刘三宝！你这个遭天杀的你也舍得回来——”一个腰身粗厚的女人带着两个扎着马尾的女娃娃跌跌撞撞奔跑过来，像极了一头野外放养的黑皮肥猪带着两头猪仔。马春花一把扑上前来，揪着刘三宝衣领，连环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就是辣辣两个耳廓子，嘴里像鱼吐泡泡般一连串骂骂咧咧起：“你这个死三角眼儿，怎么不给小日本枪炮轰死？为了个破女人……丢下我们孤儿寡母，你还算是个人吗？”

这一切来得快，场上诸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刘三宝脸上一阵白一阵青，一脚将马春花踹倒在地。

马春花给踹在胸口，又痛又气，一口气喘不过来，断续地说：“你……你……打我？”

刘三宝啐了一口，恶狠狠道：“你这恶婆娘仗着阿爹是大当家，平日蛮凶不讲理，我忍了你多少年了？今儿你瞧着——”他一把将甄四妹拉到身前，“这个就是我找的婆娘！你——等着被休吧！”说完，大步掠过马春花，向山寨走去。

“刘三宝——”马春花又急又气，竟然爬不起来，慌忙叫唤着，“大妹，二妹，给我拉住你阿爹……”

两个女娃娃碎步小跑上前，一左一右一人拉住刘三宝一只手，仰着脸连连叫唤：“阿爹，阿爹！”声音哀切不已，

“放开！”刘三宝一瞪眼，大妹二妹两人怯懦地缩着脖子，摇着头不肯撒手，小眼睛里登时红了，晶亮的眼泪涌满了眼眶。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刘三宝心中一软，正要蹲下身来，突然身旁甄四妹惊叫一声，他回头一看，只见马春花这时已抢了上来，揪着甄四妹头发，一边撕扯一边破口大骂：“你这狐狸精！大骚货！天底下那么多男人你不抢！他到底哪里好！一副三角眼儿，身板没有扁担高……”甄四妹奋力抵挡，但女人发起狂来，如何抵抗得住！

“住手！”刘三宝气得肺都要炸了，快步掠了回去，一把拽过马春花，辣辣两个耳光扇过去，将她扇倒在地，厉声道；“你若要再行发疯休怪我不客气！”说完一把拉过甄四妹子，扬长而去，大妹二妹怯生生地要继续拉住他，却被他恶狠狠一眼瞪得退在一旁。

一干土匪看着这一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作声。

马春花又羞又恼，爬起一把抢过身后一个土匪肩上的长枪，急赶几步，大喝一声：“刘三宝我打死你们这一对狗男女！”

刘三宝停下脚回头，缓缓将甄四妹拉在身后，冷笑说：“肥婆娘，有种你就向着这儿开枪……”他点着自己心窝，一脸轻佻。“没种你就别拿着个拨火棍来吓唬人，莫要以为刘三爷是被吓唬长大的！”

马春花端起长枪手足发抖。

“咋不敢开枪？我看你是母猪的身材兔子的胆！哈哈！”刘三宝大笑着转身搂过甄四妹扬长而去。笑声传开来，山那一头遥遥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