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明武两眼一瞪，刘二呆脖子一缩，扯着刘三宝袖口。绕到身后躲避他的目光。嘴巴里叫着：“马叔莫打二呆，二呆怕怕！”

马明武看了刘三宝一眼，淡淡道：“三宝，你回来了——”

刘三宝默不作声。

“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你也舍得回来？我打死你这个混球蛋子！”那披头散发的婆娘正是他老婆马春花，自从生了这第三胎一月来，刘三宝硬是没有进过家门，夜夜出外留宿。今日孩子满月，也不见他踪迹，她不由哭啼向父亲诉苦。这时瞧见刘三宝，扭着肥大屁股便上前去向着刘三宝又抓又扯。

刘三宝也不抵挡，只是冷冷地瞧着屋梁，任由她抓扯，片刻脸颊、手腕、颈脖便给抓扯得数道血痕。

刘二呆一旁傻笑：“打架了，小宝和小宝婆娘打架了，真好玩真好玩……“

马明武皱眉，出声阻止：“春花，给我住手！”

马春花哭喊着放了泼，如何能收手？边抓边骂：“你这个遭天杀的，谁叫你回来的？你怎么不死在那个骚货那里？我还没有死，你回来给我奔丧不成？……”

骂声越来越不堪。刘三宝冷冷一笑，道：“你骂够抓够了没？够了我便走了——”说完，也不瞧其他人，转身就要走。

“姐夫——”那抱着婴孩的年轻女子连忙上前，一把拉住刘三宝。“你这是怎么回事嘛?刚回来又要走——你可是要惹得我姐寻死觅活才安心？”年轻女子名叫马秀秀，今年十七岁，是马明武的小女儿。

刘三宝提脚要走，马春花一呆，随即死死抓住他的衣袖，“你这天杀的，你想走？”抡起手擂鼓一样狠狠向着他后背上捶打，打了数下，突然坐地大哭。“你好狠心，丢下我孤儿寡母就要走！你走，你走——你走了就再莫回来！……我的命真苦啊，怎么就跟了你这样的白眼狼！”

“够了！”马明武拍案而起，“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都给我住嘴！”

厅上几人均不做声，连马春花也止了哭啼，慢慢爬起身来。

马明武铁青着脸，独手背负着走过。道：“也不瞧瞧什么日子？哭哭啼啼，大吵大闹，像什么话？秀秀，你和二娘、三娘扶你姐回房去换好衣裳。——二呆，你也去看门口杀猪。”

马秀秀将婴孩交到身后仆妇手中，和另两位妇人一起，搀扶起马春花。马春花这才不情不愿地在三人围簇下离去。

待得她们走远，马明武坐回虎皮椅，低声道：“三宝，春花有些无理，你一个大老爷们别和她女人计较。”

方才大当家厉声喝止，刘三宝只以为等众妇人离去，必定对自己呵责不已。却没想到他竟然劝解安慰。他伸手拭去脸上血渍。淡淡说：“没事。要是抓我打我能给我生个儿子，给我刘家传宗接代我任抓任打也决计不恼……”

马明武干咳一声。说：“你们年轻，伢崽终究是生得出来的，——今儿是娃娃满月，各家客人只怕稍后就要到了，名儿都没有取好，你是娃娃她阿爹，趁这当口把名字给想了吧.。”

“嘿？嘿？”刘三宝摇头冷笑。“头一回是这样说，第二回也是这样说，三回也还是这样说，我们刘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续上香火？干脆就叫刘贴本吧？反正是个赔钱货！”

“你——”马明武气得站立起来，胸口起伏不已。

“我怎么了？”刘三宝毫无畏惧，迎上马明武目光，“我们刘家算是仁至义尽了吧？大当家的位置给了你，刘家共有三子，现在就剩下我这一条脉，我若不生养出个伢崽来，如何对得起我阿爹如何对得起刘家祖宗？我没有休了她算我仁义！”

他说完，马明武只气得跌坐回椅。嘴唇罗嗦不已。

刘三宝不再说话，扭头便向着左厅门外走去。

“站住！”马明武叫住他。

刘三宝站立不动。也不回头。

马明武叹息一声，“你要给刘家留后，我也明白。等今儿这酒席过后，我给你留意下各山各寨的哪个妹伢奶子大屁股蛋儿翘的，给你纳个二房……”

刘三宝眼珠转了转，才一瞬间，他又想起那个人儿来。仿佛她就像生长在自身上哪块肉里一样，一下就钻了出来。

他没有回头，却说：“行，大当家的，你说了可要算话！”

（第三章完，第四章人头嫁资

第四章人头嫁资

鸡公寨，甄家院子，

蓝色苗衣缓缓解开，如同糍粑般白酥酥的胸肉跳跃出来，滕氏缓缓拉扯起和血痂凝结一起的纱布，只见两颗红嘟嘟的蓓蕾中间，一道嘴唇大小伤疤嫩红嫩红。如同一朵半开的桃花。

对于外伤。血壁虎果然奏效，但直接萃取其汁液，副作用却也是奇大，甄四妹自从捣鼓上血壁虎汁液，胸口伤痛难当，哭天喊地，最后绑了手脚，躺了两日，终于可以下床，她上后山拜祭了阿婆。再过了一日半，伤口结痂。

滕氏心里暗想，这伤口生长在这个地方对于女孩子家来说，决计不是件好事。叹息一声道：“四妹，以后这伤疤痊愈，多用葱白洗洗，可以淡化点疤痕。”

甄四妹一边扣上衣襟，淡淡笑道：“是怎样便是怎样，洗也没用。”

“——你这孩子，”滕氏摇头。“你可知道女人这里一块伤疤有多……不好。男人瞧了会不喜欢……”具体怎么不好，男人瞧了会怎样，她也说不上，只是觉得特别扭。

甄四妹坐起身来，摇头苦笑，“婶娘，你觉得我这样子——还会有哪个瞧得上？”话刚说完，眼角一红，怔怔地掉下泪来。

“莫哭！莫哭！你想到哪去了？”滕氏环抱着她，一边抚慰。

“婶娘——这几日你瞧见了二虎哥没有？”甄四妹抿了抿嘴，忍了半天，终于问了出来。

滕氏默然不语，心里也暗自纳闷，自从出事那日黄二虎露了个面，接下来数日，也不见黄二虎人影。

“婶娘，他去哪了？怎么也不来瞧瞧……”甄四妹鼻子一酸。却咬着唇皮，扬起眉头不让泪水再涌滴下来。

滕氏暗下想：这个黄二虎，表面上看也是个汉子，怎么在女人名节面前偏偏就如此孬种？她恨恨道：“莫要理会他。婶娘瞧他貌相顶天立地，可在关键时候便是不见人影。我看还是自强贴心，没日没夜地照顾你……男人啊，婶娘见得多，平日说得甜蜜，一旦起了事端，都消失得鸟毛也不见……我看啊，还是自强用心……”

她絮叨着不停，说着男人的坏。越显得马自强如何用情极深。甄四妹两耳轰隆，黄二虎那张黝黑、苍劲的脸庞浮现前来，仿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瞬间，短短十数日的经历漂浮了起来，心如刀绞。半响道：“婶娘，自强的情意，我也知晓，只怕唯有来生再报。”

“你不中意自强？”

甄四妹望了望屋顶，淡淡道：“以前没有中意，现在更不会。”

腾氏叹息一声，低声道：“你这孩子，你也不看看自个现在情形，妹伢家出了这样的事如何……”她还没有说完，瞧见甄四妹瞪大眼望向自己，自感失言，忙吞了回去。歉意道。“四妹，婶娘也是为了你好！你也莫怪四娘嘴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