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明朗了：沙发上的中年妇女就是来闹事的客户，显然在楼下已经发过一次威了，估计威力不小，把柜员们弄得心情压抑。为了保持银行的正常秩序，于可仁把她弄到二楼。经过一翻唇枪舌战，双方都十分疲惫，可问题没解决，然后我出现了……

我坐到沙发上，对这位中老年妇女说：“大姨，我是x保险公司的，您有什么事和我说吧。”

“小伙子，我买的是你们这个什么x理财，今天到期了该领钱了，到银行一问，让我填一堆表。我合计填就填吧，然后我就问能领多少钱。银行说他们也不知道能领多少，得问保险公司。我说当初我就在你们银行买的，怎么你们什么也不知道。然后窗口里一个男同志说帮我问，就打你们保险公司的那个什么服务电话，把我这个保险号码输出进去，一查能领34万多。我说怎么才领这么点，5年前我买这个什么理财的时候告诉我最少能领38万。”她把合同拿出来，我打开合同看了一下，是趸交x理财d款5年期保险，保费30万。合同里面夹着一张才彩纸打印的红利演算表。

“就是这个，当时就是拿这个表给我算的，说我5年后最少能拿38万，这怎么到现在就剩34万了。小伙子，大姨现在不相信银行了，大姨问问你，我现在到底能拿回多少钱。”她有些激动。

我说：“大姨你别着急，我这就打电话回公司问问。”说完，我就给杨心兰打了个电话，把保单号告诉她，让她查查能领多少钱。结果得到的答案和刚才柜员的一样，是34万多。

听到这个答案，中年妇女一下就急了，眼泪瞬时留了出来，冲着我和于可仁一通大喊：“你们这些骗子。告诉我38万，结果才34万，这是我的棺材本啊，都被你们骗去了。”说完号啕大哭起来。

于可仁赶紧上去安抚，说5年前定期存款利率才百分之2多一点，34万也比当时存5年定期多。中年妇女却不依不饶，哭着说：“早知道这样就不买你们这破理财了，钱都被你们骗光了，你们银行和保险公司都是骗子。”

于可仁有些恼，对中年妇女说：“大姨，你告诉我，你存什么比买x理财利息高，来，你告诉我。”

中年妇女有点不知所措，就是哭着说：“我没撒谎啊，你们拿着这个表亲口说的，5年能拿38万啊。我这么大岁数了，我能撒谎吗。”

我走到魏佳岑身边，小声问她：“魏姐，那个演算表是怎么回事？”

魏佳岑说：“那是几年前用的东西，就是按照当时的分红利率来演算未来的收益。但是这几年分红率越来越低，根本达不到5年前的水平。”

我脑海里瞬间浮现第一天来保险公司的时候，李静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柜员给我们卖产品，我们从中赚佣金。

今天，我明白了。为了赚佣金，我们可以做出不能确定的演示；为了赚佣金，我们可以给出不能保证的承诺；为了赚佣金，我们说出不能兑现的语言。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益，为了柜员的利益，为了所长的利益，为了我们自身的利益。到此，谁还会去理会客户的利益？没有人！在此之前，我都十分相信x公司的保险产品，对林诗意说的每一句话都言听计从，相信我们公司的产品可以让老百姓受益。然而，今天所发生的事，加上那张色泽艳丽的演示表，仿宋体的数字跃然纸上。让我对x保险公司，乃至这个行业的信任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于可仁再也忍不住了，和中年妇女的谈话已经上升到争吵的级别。我赶忙过去安抚中年妇女，对她说：“大姨，别着急，咱们看能不能把解决这个问题。”

此时的中年妇女已经老泪纵横，说：“小伙子，我真没撒谎啊。”

于可仁听了，插话道：“现在你就能领34万，怎么说你也没赔钱，还比5年定期高，你还想怎么样？”

中年妇女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当时真是告诉我38万我才存的啊，我真没撒谎啊。”

于可仁实在忍耐不住了，对我说：“国毅，给你们林经理打个电话，看看她有什么办法没？我这是处理不了了，再这么闹下去，我也不用办公了。”

我拨通林诗意的电话，把大概情况和她说了一下，她让我把客户带回公司，还特地吩咐坐出租车回去。

于可仁对这个决定比较满意，瞬时转怒为乐，温和的对中年妇女说：“你跟这小伙去保险公司，让他们领导给你解决。”

我顺势说：“走吧，大姨，我带你去我们公司。”

中年妇女点头同意，走之前去了趟卫生间。我们三个则在办公室等着。

这期间发生了两件事，一件事是于可仁无奈的告诉我说他本来想让这中年妇女把钱领完以后再买一些x理财，谁知道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不但单子没出成，还把网点弄得乌烟瘴气。另一件事是魏佳岑没有交接网点，借口有事提前离开了。

于可仁把中年妇女和我送下来，中年妇女好象还没出够气，在大厅里对着柜员们又大吼了几声骗子，引来其他客户好奇的目光，方才肯走出大门。在门口，于可仁也嘱咐我乘出租车回去，路上把客户照顾好，还说下回给我报销车费。我说不用，说完，便个中年妇女上了车。

35

在车上，中年妇女告诉我，我没来之前，于可仁一直让她买f保险公司的产品，还说x理财不如f保险公司的产品收益高。我听后没说什么，只是觉得于可仁有些贪得无厌了。想必他一定是和f保险公司的专管员说好了，能够索取更多的点位。

到公司，我带中年妇女来到林诗意的办公室。接下来，就是林诗意的表现时间，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尽各种词汇以及大师般的修辞手法，把中年妇女说得晕头转向。其间还不忘对我使几个眼色，示意让我注意听讲，珍惜这次难得的学习机会，以知识的力量来充实尚未丰满的羽翼。我用眼神回复道一定好好学习不辜负党和国家对我的希望，心里却一直在思考，思考于可仁的吃里爬外；思考魏佳岑的不辞而别；思考林诗意的面面俱到；思考我的……我的一无是处。

林诗意耗时30分钟，终于把中年妇女说服，乖乖的上24楼客服大厅自己办理领取去了。我向林诗意投去仰慕的目光，却换来一句沉重的话：“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希望你能独立解决。”领导的意思很明确，没有第二回了。我又陷入百般无奈的抑郁当中。

过后给魏佳岑打了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交接网点，毕竟答应过的事就得办到。谁料她却说网点不用交接了，让我继续经营吧。我很纳闷，问她这是为什么呢？她迟疑了一下，告诉我说以她的经验看来，汽车城至少三个月不会出单。我没再多问，挂上电话。

三个月不出单也不至于不要啊，我心里合计。汽车城可是个金矿，难道不值得她等三个月？正当我百思不解之时，猛然想起前些日子一次夕会上，林诗意宣布了一个举措：三个月不出单的网点，公司收回重新分配，即日执行。这下全明白了，魏佳岑的算盘打得太精了。如果她现在接手，三个月不出单还得上交，等于白要了。想出单，除非自己买，这就有些得不偿失了，自己花钱买产品，还要花钱维护网点，纯属赔本的买卖。现在这个网点她不要，等三个月以后上林诗意那里去拿，天经地义，既没搭钱，又没搭力，何乐而不为呢？我想明白了，我一直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好象药房里的体重秤，谁都可以免费的踩两脚，林诗意可以，于可仁可以，连魏佳岑都可以。

如果汽车城真的三个月不能出单，那我唯一的财路便必须让于他人。但或许魏佳岑说得也不一定对，或许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过她毕竟经验丰富，况且从她取消网点交接这个行动看来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我的头脑乱到极点。

正当我精神混乱之时，手机响了。

“是王国毅吗？”沙哑的女性声音把我的名字念得无比难听。

“对，是我，您是哪位？”我还是礼貌的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