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需要说明一下退保。客户把身份证和建行存折复印件跟合同一起放在网点，我们从网点把这些材料拿回公司，到客服柜面去办理业务。我们是代办人，所以在保全申请书（退保要求填写的单子）上，我们必须把名字和身份证号也写上，柜面才给办理。x保险公司在2007年10月1日以前是只能和工商银行进行网上转帐的，这就意味着建设银行这些客户退出来的钱，必须先打到我们工商银行的卡里，然后再由我们亲自去建设银行存入客户的帐户中，既麻烦，又存在风险。所以每笔退保，我们都要在那保全申请书上按手印——意思就是说，要是客户收不到钱，都是你王国毅的责任，x保险公司不管。按完手印还必须找林诗意签字，否则柜面依然不受理。林诗意把所有退保客户的名单都记录到一个本上，毕竟关系到几万几万的人民币，谁也不敢大意。

分红保险红利计算得十分精确，客户退出来的钱都是精确到分的。所以打到我卡上的钱都是诸如32478.96元之类的，一开始我都是把所有的钱取出来，然后给客户存到建设银行的帐户里，一分不差。但是毕竟人家工商银行也没那么一分两分的钱，后来我就精确到角，再后来为了工商银行工作人员和后面排队的人着想，我就直接精确到元了。节省得这些时间，就当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做出了一点微薄的贡献。而且，由于退保量很大，每个月卡里还能剩10来块钱，也算是我辛苦站排的酬劳吧。后来我问沈峰，得知他也是这么干的，而且更过分，这小子竟然精确到10元。每月卡里能剩百八十块，他说正好够交手机费了。我听后相当无语，没想到站排这项中华民族的传统活动居然能让一个实惠到家的人学会贪小便宜，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之前取出来那些一分两分的纸币也有它的用途。只不过用途比较让人难以置信，就是促进同事之前的亲密关系。

25

10月初，x保险公司终于能和建设银行进行网上转帐了，我们的工商银行卡也终于可以告老还乡了。沈峰等人更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卡消掉，我则比较懒，另外钱包里的卡也少，就放在里面充充分量。索性这期间没有因为退保出什么乱子，再也不用过杨白劳模式的站排生活对每个人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国庆长假被公司领导缩短一半，美其明曰假日营销。我的那几张保存完好的一分面额纸币则静静的躲在钱包的角落里，等待着时机。

社会上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开完早会后，我照例在发呆。心里琢磨着是先去汽车城取单子，还是先去建新所取退保。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一个地方，一个神秘的所在，一个我多次拜访却无功而返的网点——长安所。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我曾经几次想去拜访一下此网点的所长，但不知怎么的，每次去都见不到。长安所那边也没什么动静，就好似一个害羞的少女，总不愿别人揭去她那黑色的面纱。

我决定今天一定看看这“少女”的庐山真面目，于是收拾材料向长安所进军。可一顿翻箱捣柜之后发现宣传彩页没有了，望眼四周，人都走光了，就我一个在“教室”里呆呆的坐着。没办法，只好去内勤那里购买。这种介绍x理财的小彩页一元一小捆，据说有一百张。我急忙跑到隔壁内勤办公室，对一个正在做报表的小美女说：“杨姐，我买两捆彩页。”然后开始翻钱包找零钱。

“两块。”她也没怎么看我，从抽屉里拿出两捆摆在桌子上。

“好，等我给你拿零钱啊。”我继续找。

但是不巧，钱包里没有零钱了，只好对她说：“杨姐，没零钱了。”

“整钱是多大的？”

“100的。”

“啊？那我找不开。”她笑着说。

终于，我在钱包的角落里找到了那几张一分纸币。于是掏出来递给她：“杨姐，我今天急用，你先卖我三张吧。”

她看了一眼一分纸币，又看了一眼我，然后猛然站了起来，双手掐腰，用仇视的目光对我进行扫射。

“杨姐，我，我，我真急用。”我被她看得有些发冷，说话也开始不利索起来。

她噗嗤一下笑了，对我说：“破孩子，看你姐我没事是不，竟跟着捣乱，这两捆你拿去，明天再给钱。”

“这也行？”我诧异的问。

“我说行就行，快去吧，你不是着急么。”

我转身往外走。

“别往了明天过来给我钱啊，破孩子。”她对我喊道。

我转身，手指桌上的三张一分钱说：“没问题，另外那三张就当利息给杨姐买点唇膏吧，看这嘴白的。”

“还不是被你气的，破孩子。”说罢拿起桌上的水杯做向我投掷状。

我快步闪出门外。

至此，x保险公司第二个对我有着深远影响的人出现了，就是杨姐，杨心兰。

26

杨心兰，女，27岁，x保险公司银行代理部综合内勤，人长得娇小可爱，却有着博大的心胸，关心每一个人。活泼开朗，有求必应，对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们尤为照顾。未婚，无男朋友。

带着杨姐赊给我的那些彩页，我踏上了开往长安储蓄所的公交车。

10月的s市秋高气爽，热浪虽未退净，却只剩下可怜的残枝。我坐在公交车里，微风从窗而入，拂面而来。这种舒服的天气让人昏昏欲睡，我赶忙喝了一口手中的绿茶，抖擞了一下精神，以免坐过了站。看着窗外高耸的楼宇，想起最初到x保险公司的情景，宏伟壮观的国新大厦，阳光明媚的大教师，还有……李静，也不知道她在海南那边怎么样了。接着想到林诗意的微笑，魏佳岑的身世，还有杨心兰的那句“破孩子”。

“各位乘客，长安小区车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下车后请注意安全。”

公交报站器里传来与司机容貌反差极大的美妙声音。我随即下车，走向这个让我感到神秘莫测的处丨女丨地——长安储蓄所。

一如既往的，这个小储蓄所里冷冷清清。但是相对与汽车城那样的门庭若市，我却觉得这里像是世外桃源。我跟保安打了个招呼，他认识我，长安所的所长不在的时候，就是他接待我，因为我每次来所长都不在，所以和这个“接待单位”的一把手混得比较熟了。这小子挺能侃，有时候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兼职卖安利什么的。

我表明来意——想见所长。

他表明局势——所长不在。

我表示愤慨，说你们这到底有没有所长啊？有个能负责的没？他让我少安毋躁，然后往旁边vip室的方向指了一下。我转身望去，看见一张桌子赫然在立，上面摆了台电脑，还有一个桌牌，牌子上写着——大堂经理。

我想既然所长不在跟大堂经理说说也行啊，起码我没白来，也算是介入了。

然而，等待着我的，却是一个噩梦。

27

我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装，向长安储蓄所的二当家——大堂经理走去。回头看去，小保安对我微笑，好象在说去吧，你一定会喜欢眼前那位美女的。

她，就是这里的大堂经理，此时此刻正在伏案工作，看不到她的脸，只能从那精神的马尾辫和乌黑的秀发进行初步的判断。她会是什么样的人呢，也许她很活泼开朗，也许她美丽又善良，也许她很可爱，也许她很乖张。

这一切的答案都将在下一刻揭晓。我缓步走向她的办公桌，也许是太过认真工作，她竟然没发觉我。

“你好，我是x保险公司的专管员王国毅。”我很礼貌的对她说。

她抬起头，在她看到我的一瞬间，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我楞住了。那是多么让人难忘的一张脸啊，门缝一样的眼睛配着白得吓人而又长满雀斑的额头，硕大的鼻子下面是一张小得可怜的嘴。她那五官搭配得让我觉得天昏地暗，简直就是刚才公交司机的女人版本。

“x保险公司？哈，我们这很久没有x保险公司的业务了。”她用沙哑的声音和不屑的语气回答了我。

我强忍住情绪，嬉皮笑脸的对她说：“是啊，这不公司派我来了么，希望我为你们网点能做一些服务，这是材料。”我把我的名片和彩页什么的放在她桌上。“希望我们以后能多多合作。”

“行，你放这吧，等我们所长回来我和她说一声，你还有别的事么？”她说话的口气比之前更不屑。

“没什么事了，你们这边有关于x理财的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我边指名片边说。

她对我点了一下头，然后继续忙手里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