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唱不唱“听众点播”的歌曲倒不一定,但歌是一定要唱的。如果对方半天还没动静,就换一种方式,先来个开场白并顺带给对方戴个高帽子:“下面有请香港著名歌神,四大天王之一的——(还有点专业味道稍微地停顿一下)小林!(又提高了嗓音)演唱!他先为大家献上的是——”
反正著名歌星著名歌唱家的头衔高帽随便的送,又不要一分钱。再不行,就来一个嗲声嗲气的“女声”报幕,非得让你唱不可。
这个时候是号子里最快活的时光了,虽然这个快活很短暂而且还是“穷”的!
号子里面已经没有犯人再唱“铁门啊-铁窗-铁脚镣——”这样老掉牙的囚歌了,很多人都爱唱陈星的一首也算是比较老的歌曲——流浪歌,词曲非常的凄凉和悲伤,让人听了心里特别的难受。
海珠(偷盗摩托车的犯人)平时也爱哼哼一些狱歌,他哼唱的是真正的狱歌,歌词颓废低迷,有一些明显的抵触情绪,甚至还有一些“反动”。歌词如下:
苦对苦来,乐对乐!(不错)
牛郎织女跨银河,万物生长靠太阳!(这两话歌词谁也不挨着谁,后一句还特别耳熟!)
阿妹想阿哥,阿妹想戴金项链。(谁不想戴呀?)
逼的阿哥去抢钱,一抢就是二万多。(成绩不错!)
我的心里乐呵呵,大饭店里摆一桌。(还挺会享受!)
还没等酒菜端上菜,就被公丨安丨捉。(可惜了一桌酒菜,这酒店的老板可亏大了!)
公丨安丨公丨安丨办法多,判了老子十年多。(划不来,酒菜没吃钱还没花出去呢!)
“直升飞机”(双手绑在背后)押送我,来到了大沙漠。(交通工具不错嘛!)
沙漠沙漠真寂寞,没有美女陪伴我。(要求太高了,还美女?有个女的就不错了!没听说过“坐牢三年母猪赛貂禅嘛!”)
终有一天跑出去,杀人又放火!(先把阿妹杀了,要不是她要金项链,你能到这一步?)
杀人又放火,武警的枪~口对准了我。(还能跑?)
把我拖到山口去,一枪就结果了我!(最后也是最好的大结局!)
海珠还爱哼唱一首二十歌,歌词内容如下:
一进牢房心惊肉又跳,二人同戴一副手铐。(为了押韵,顺序也不顾了,到号子里除了死刑犯都不用戴手铐,进来前是要戴的)
三餐饭我顿顿吃不饱,四面高墙怎么也逃不了。(让你吃饱了好跑?)
五层高楼层层有“保镖”(持枪的武警),六亲不认谁也不理了。
七公斤的铁镣脚上戴,八个大字永远记得牢。(名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中间还有一段过门,类似于流行歌曲中的说唱:究竟是为什么?抓我来坐牢,实实在在是莫名又奇妙——
十一尺木板谁也睡不好,十二个人实在是挤得慌。(不是度假啊伙计!)
十三岁那年我学会了偷钱包,十四岁就少管了。(比较“早熟”)
十五岁刑满释放了,十六岁又被抓住了。(二进宫了,已经有一定经验了)
十七岁我翻墙逃跑了,十八岁就到处通缉我。(过这么长时间才通缉?)
十九岁我又被抓住了,二十岁就宣判枪毙了。(第三次不是进宫,而是进殿,阎王殿!)
也许是受到了这些狱歌一定的影响,海珠对自已被判了6年刑好象无所谓,总说等出来后再把以前的“损失”夺回来。并且时常念叨:
三年五年不算多,十年八年也叫少!
判了无期养个老,判了死刑拉机~巴倒!
在号子里也只有鲁鲁唱的一首狱歌还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歌曲,词不错(不反动,还有一定的“教育意义”)曲调也好听。就跟东北民歌的曲调差不多,而且整个号子里就只有他能完整地唱下来。我很想跟鲁鲁学唱这首歌,所以请他帮我抄了一份歌词,歌词如下:
窝头啊窝头,不管你熟不熟,偷偷地把你留。你的营养价值高啊,我要和你交个朋友,窝头啊窝头,我要和你交个朋友。(谁不想和窝头亲近啊?)
美酒啊美酒,你是惹祸的根,也是我惹祸的苗。曾经给我带来了欢乐,如今给我带来了忧愁,美酒啊美酒,我要和你结下怨仇。(再见着它也一点恨不起来!)
辽河啊辽河,辽河你多辽阔,辽河你多寂寞。辽河岸边风光美呀,如今辽河起了风波,辽河啊辽河,你可知道监狱里的生活。(难过呀!难受呀!难捱呀!)
姑娘啊姑娘,你不要把我忘,想你在铁窗,默默无语两眼泪(这词也听着耳熟哇)。就象那棒打的鸳鸯,姑娘啊姑娘,等我出去欢聚一堂。(有这么好的姑娘吗?老婆都还不一定等着呢?)
妈妈啊妈妈,你不要太悲伤,也不要把眼泪流。您在家里要好好地过呀,不要累坏了您的身体,妈妈啊妈妈,儿在狱中想念您。(我们也想!)
牢友啊牢友,你不要太难过,也不要太忧愁。你的官司要好好的打呀,不要象我失去自由,牢友啊牢友,出去学好别再学偷。(没几个牢友能听得进去!)
我问过鲁鲁:辽河在什么地方?他告诉我在东北。
这首好听的歌我一真都没大声的唱出口,只在嘴里小声地哼哼着。
说心里话,我最想唱的歌是——常回家看看!
只要能看看,不常都行!
13)《二的“大学”生活》(看守所记事/连载)
13)
老李是重庆人,年近不惑,因贩卖丨毒丨品罪被法院判了四年零六个月有期徒刑。
已经在号子里关了近半年了,就等着下执行去监狱或劳改农场服刑了。
老李个头不高,也就1米70左右,头发已经白了一多半,他的五官长得很标致,浓眉大眼鼻高齿白,毫不夸张地说,老李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但是半年的监号生活已经改变了老李,他现在是双目无神,面无血色后背微驼。老李自已也常常说:要是他再在看守所里呆上半年,他就彻底的完了。
看着他现在的模样和他那不停用手捶打着已患上严重风湿的双腿,我完全相信。
老李给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的一双眼睛。他的双眼虽然无神,甚至于目光还有些许呆滞,但却透着狡黠和极深的城府。当他的眼睛盯着你看时,你绝对会感觉到非常的别扭和不自在。
他的目光就像是一个“梁上君子”正窥视着你的口袋和腰包,又似一只紧紧盯着“黔驴”看的病老虎,它的目光中充满了疑问和困惑,可能一时半会它还吃不到“黔驴”肉,但它更想知道的是这头“黔驴”的底细和它到底有何本领。
从一件小事上我就看出了老李不会是什么“大器”。而且通过后来的交往和进一步的了解,我发现他确确实实只能算得上是一件“小器”。
睡在我后铺的一位兄弟-一个涉嫌伙同他人监守自盗的犯罪嫌疑人在被关押了15天后,干部通知他收拾“细软”走人(无罪释放)。正当他往床单里放东西准备打包时,站在旁边盯着他看了半天的老李伸手从床单上拿了一整卷卫生纸(宽边的,比普通的卫生卷筒纸大一倍,号里卖3元钱)并对别人大义凛然说:“这就别带走了,留给号子里的人用吧!”说完老李就把纸放在了铺板下面他自已的小货仓里。
一直到我走都没有看见他把卫生纸拿出来给号子里的人用一次,就是他自已也从来没有用过一次这卷纸,到不是他解大手不用卫生纸,而是用别人的。
老李一直都在用黄哥的卫生纸,因为黄哥很大方和大度,他的卫生纸-洗衣粉-香皂等日用品从来都是放在号门口靠墙边的暖气管上,谁用谁拿。只要你好意思!
后来我和老李也慢慢的混熟了,因为我们俩在号子里都属于一个“阶级”(年龄上的)-“中青年”。
号子里只有黄哥和老袁属于“中老年”,年龄介于不感与知天命之间。
而其他的人都属于“青壮年”和“青年”了,当然我所说的年龄“阶段”只是相对号里人而言。
并且我和老李还有一个共同点-都曾经当过兵!他是“82”年的兵,在湖北孝感的一个空降兵部队服役,我是“85”年的兵,跟他比我还算是一个新兵蛋子,再说他的年纪比我大几岁,在号子里的资格也比我老,所以我对老李还是比较客气和礼让的。
但是我对他绝对谈不上“尊”和“敬”,因为他跟黄哥和老袁相比就太差一种大家风范和气魄了,而且他还爱“装神弄鬼”故作玄虚。
老李跟我们讲他的祖父乃是其当地的一位“名士”。
能上观天文下知地理,还能掐会算(会掐人和打算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