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部进号后并没有挨个儿问我们山东和谁打架的事,不然我可真做了难。既不敢跟干部讲假话也不敢得罪泽民和文龙,以免被号里的人孤立,可我更不愿意昧着良心说是山东先动的手。毕竟他对我还算不错。
后来干部对泽民和山东分别训话后,叫了出去。至于是如何处治他们的,两人皆不言。只是山东虽说挨了打丢了面子,但他还是吹着口哨唱着歌一副满不在乎若无其事的样子。那一刻我真的是有些钦佩山东,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心理素质和承受能力,而是他的“胡子”实在是太硬了!
山东后来跟我已经厮混的很熟了,在吃的和用的方面他就更不跟我分彼此了。有时先吭一声:“哥,我拿什么什么——”(刚进来时我叫看着就比我小的他叫哥,现在他叫我哥了,有意思)
有时他就自个儿直接取。我上午刚拆的一盒烟放(藏)在被子里,下午就剩小半盒了。我嘴上虽不说(不好意思说)但心里还是有一丝丝不悦,要知道几包面和半盒烟在号子里的份量,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吧-就像上甘岭里的一滴水呀!
过了半个月后,和山东以前关在同一个号里的“老公丨安丨”袁哥调到我们号里来了,山东就开始吃袁哥用袁哥的了。
但更让人不可理喻和不能容忍的是:山东竟然连他的同案-死刑犯振刚的东西也照吃不误。
振刚碍着比他大又是同案不好意思吭声,可号子里的人都看不过眼了都很生气。
晚上睡觉前,我跟号里的人讲了二个小故事:一个是古人不食“嗟来之食”。一个是近代文学家朱自清饿死也不吃美国的救济奶粉。
这可能是我进来后号里讲的唯一一个比较正经和正统的故事了。其实我是说给山东听的,不知他是没有听懂还是装聋作哑(后一种可能大大的),反正是无动于衷面无表情。也可能他是抱着一种“只要嘴巴快活何惧耳朵难受”的信念吧?!
因为看守所里有规定:同案犯不能关在一个号里,一个号里也不能同时关押着两个死刑犯。虽然振刚和山东都已经经过了二审,就等到着下执行到监狱或农场服刑了。但过了没几天干部还是把山东调到别的号子里去了。
山东除了吹(吹牛),还有“哼”和“哎”二个绝活。“哼”-就是他用鼻子哼曲子,而且是二胡曲子。
山东哼曲之前,先来上一段山东方言的普通话:“各位听众,本台下面将要播出的是二胡独奏曲二泉映月,演奏者著名——”然后再开哼。还真的有点那个味,如泣如诉仰扬顿挫。可不知怎么地,我听了他的“深情演奏”后心里就特别的难受(决对不是难过的那种感觉),也不知是因为这只曲子还是因为他的鼻子?
“哎”-就是“哎哟!哎哟!”的喊痛装病。山东的下身长了一个包(不知道是否和“小红”小姐有关?),没事成天就歪在铺上。只要干部来点名和查号,他就“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而且到风场上放风时他也是一瘸一拐的扶着墙慢慢走出去。
狱医来号子里面看了几次也跟他开了一些消炎药和止痛片,可他还是老喊疼说不见效,干部也没法子,只能让他“以歪就歪”了(该睡,睡!该躺,躺!)可能号子里的人多少还有一些“江湖义气”和“基本道德”吧?或是是此事并没有涉及到自身的利益,所以号里从来没有人向干部举报山东装病。确切地说叫“装重病”!
山东调到别的号里后,大家都对他的为人处事和品行说三道四议论纷纷。我未置可否不发一语,虽然有些夸张和偏颇,但他们说的绝大部分都是事实并且有些还是我耳闻目睹的,我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不帮他也不能落井下石呀!毕竟他关照过我,还为做卫生的事帮我说过话。后来我“毕业”(放出来)的时候,我特地到关押他的号子门前,通过打饭孔跟他道了个别,并在他的帐上存了20元钱,也算是尽了一点点情谊吧!
山东现在肯定在劳改农场或监狱里干着活呢!除非他真的“病重”了。凭他的“经验”,我相信他用不了多久就会跟别的犯人混熟的,而且别人也会跟他交往。
但我更坚信一点:决不会长久!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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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强是一个非常腼腆秀气,刚刚年满20岁的小伙子。
双眼皮小嘴巴,近1米8的个头修长匀称,长着一双刘备式的“及膝长手”(还没过)。袁哥进我们号子后,特别喜欢东强,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看待,并给他起了个外号——小尼姑“仪琳”。
因为东强长得白净秀气又剃着一个光头,所以袁哥说他长得像电视剧里的衡山派小尼姑仪琳。我细细一看,还真有点像!
东强犯的案子是持刀拦路抢劫,已经在号子里关了三个多月了。检察院已经跟他下达了〈起诉书〉,就等着法院开庭审理了。
从东强的穿着和平时天天三顿都有方便面吃的状况来看,他家里的经济条件还不算太差。东强的身材很好,肩平腿长,穿上牛仔裤很有型,我想东强进来前在外面耍的时候肯定会让一些小女生着迷的。
东强牛仔裤上的铜扣和拉链在进号前都被拧掉了,他只能用一根小布条系住“前门”。有一天因为天热上火,东强突然流了不少鼻血,弄得裤子上到外是血渍。东强也不想洗,丢在地上当擦地布用了。
说来也奇怪,自从东强不穿牛仔裤后,我就觉得他没有以前“帅”和“酷”了。就好比我们看惯了张漫玉穿着毕现她曼妙身材和高雅气质的旗袍能给我们带来视觉和心理上的美妙感受,而当有一天你突然看见她穿着臃肿笨拙的冬装时,那可就是另外一种感觉啰!
东强还有一件样式和质地都不错的圆领衫,可惜在和成龙打架的时候被撕成了“万国旗”,起因是为打牌。
因为成龙在号子里只能算是个“贫农”,平时想玩牌又没有“本钱”(方便面),所以他只能找同是“贫农”的庆龙和比他大不了二岁脾气也好的“贫上中农”(比贫下中农要强一些)东强玩。
他们玩牌的赌注是“爆栗子”,就是赢了的人用手指头弹输了人的额头。他们进来是用青春赌了明天,现在则是用身体来赌快乐。
打牌和爆栗子这恰恰都是成龙的强项,他人小脑袋瓜子灵,牌也算得准,跟他们两个人打牌按成龙的话说就是:“裤档里抓鸡鸡——十拿九稳还有一个准!”他不但赢得多,而且他下手打别人时手还特别重。经常弹得东强和庆龙呲牙咧嘴,绉眉耸肩连声喊疼。
玩的次数多了,东强和庆龙就觉得不划算了,就好比你老请朋友吃山珍海味,而朋友每次回请你的却都是些萝卜白菜一类,何况朋友还语重心长地对你说:“多吃青菜有益健康!”
东强他们俩就开始耍点赖了,不是挨打时少算几下就是老往后躲,搞得成龙过不了手瘾(多难得的机会呀!能打别人!平时都是别人欺负他),就煞有其事一厢情愿地声明:“谁也不许赖!谁要是赖就是乌龟王八蛋!就操他全家!”结果接下来的几盘又是东强输了,东强要打退堂鼓,成龙不依得势不饶人:“不来了可以,但要打完!”
东强本来就被他弹得额头红了一小片,见成龙还想打,不高兴地说:“都说不来了,还打你爹干啥?”成龙一看打不成还又无缘无故的多了出了一个“爹”,心有不甘嘴里不干不净骂骂讥讥的。
东强本是个内向寡言的人在号里从来就没有跟谁吵过架红过脸(要不成龙咋只找他和新犯人庆龙玩呢?),现在听到成龙骂他的家人,他不干了!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扑向了成龙。东强手长腿长只几下就把成龙从铺板上打到了地下,成龙从地上爬起来又和东强扭打成一团,他个小劲大手脚也算利索一时与东强是不分高下(到底是从小就在外面混了)。
号里的人都言不由衷地劝:“算了!算了吧!”(真可谓:不是君子也只动口不动手!没一个人去他们俩拉一下)
我小声喊了一句:“干部来了!”他们俩立马就松了手,各自回到自已的铺位上坐好。
这时再看成龙,不像条龙倒更像条虫!还且是七星花瓢虫!他的脸上和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红一块黑一块白一块(手打的-脚踹的-墙上擦的-地下蹭的)真够惨的。
东强也比他强不到那儿去,衣服被撕成了布条子,胳膊和脸上也被成龙抓了十几道血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