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皮肤黑黑的。特别是他的一双手,就跟非洲人的特征一个样,手背是黑色的而整个手掌却是褐色的。他留着一副演唱歌曲大花桥的歌手“火风”式的胡子,只留了下巴底下的一溜胡须。
因为嘴唇上面和嘴唇下面的胡子都被他一根一根地拔光了。
山东整日里就拖沓着一双布鞋(因为他没有别的鞋子可换),裤子系得老高,就像平日里人们常说的“掉八寸”一样。只有当你看到他眼中流露出来的狡黠和世故,并听到了他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一般的长篇“宏论”时,便明白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句话和不能“以貌取人”这个道理。
山东名叫廷勇。我为什么说他是“经验虫”呢?
因为“经验虫”在我们这里说人是有一些贬义的,包含的内容很多。如:阅历多-套路深-墙头草-变色龙-不吃亏-贪便宜等等。廷勇说话时有一副山东人特有的大嗓门和豪爽气。可听他说的多了,就知道他讲的并不是水浒,而是在说聊斋(都是假的)。我对他印象的转变是源于他那“变色龙”式的性格和处事方式。
当我刚进号子里时,我说自已是山东人,廷勇忙着认了我这个老乡。后来他得知我只是祖籍在山东,而现在在郑州工作时,他又连忙说他的亲兄长也在郑州,而且还是“黄委会”的(黄河水利委员会坐落在郑州市最繁华漂亮的街道-金水路上,但山东对此并不熟悉)。
并且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他的为人,对先后关进我们号子里的一个河南籍犯人和一个山东籍犯人,他从未和别人认过老乡套过近呼。可能是这两个“老乡”没有什么“价值”吧?!
山东个人犯的案子不算特别大但是审理起来比较复杂,因为他在广华的犯罪集团众多的犯罪分子中只是一个从犯(虽说在集团里他的“级别”算低的,可判的刑期不算低-16年)。这个犯罪团伙里光主犯就有9个,从犯12个,在逃犯6个。而其中判处死刑的就有5个,死刑缓期二年执行的4个,无期徒刑2个,其余的2至16年不等。
我看了他的起诉书和判决书,a4的纸足足有50多页,看在眼里是心在惊肉在跳啊!
山东只是参与了其中几起影响不是很大性质不是太恶劣的抢劫案和盗窃案(据判决书认定),可他特别爱自吹自擂。山东经常讲自个儿原来做了某某大案,而公丨安丨查不出来更破不了案。号里人都知道他爱吹牛,这也正是号子里没有人去检举揭发他的原因。因为他说的一些案子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
如果有那个“觉悟高”的犯人去向干部举报,公丨安丨一查没有此案底而山东又反过来不承认自已说过的话,那举报人岂不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况且又有谁会把自已做过而别人并不知道的案子天天挂在嘴上说呢?
山东这么讲“故事”无非是装“老资格”,使劲往自已脸上贴金,诈唬诈唬像我这样刚进号子里的“新犯人”而已。
山东今年28岁,自称其家境殷实资产不菲。本来他犯的案子够得上挨“枪子”了,因为他的家人和社会各界(原话)的朋友们花了很大的功夫“活动”,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山东说他有二个老婆三个孩子,一个老婆在乡下,一个在城里,都对他爱得死去活来。而且二个老婆得知他入狱后也都对他表白心迹(不知是不是同时):一直等到他刑满释放,对他痴心不改至死不渝!(原话99%意思如此,未经山东同意私自用词润色及艺术加工)
天啊!我真想不通他是如何得知他老婆说的这些话的?也许是在开庭审判后对他说的?(从他关进来到现在也只有这时候才能见着面)可我并不想问他这个问题,我宁愿想信他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因为最起码它能让我感动一下并在脑海里想像着他那二个对爱情(感情)“忠贞不二”的老婆的“美好”样子!
虽然我从第一次与山东的长谈(主要是他谈我听,刚进号我聆听山东这样的老犯人讲话的神情当然是虔诚和卑恭的,后来听多了也就有点敷衍了)中就已经对他有了确切的认识和论断(言多必败乃真理也!)。
而且我也明知道他上述之所言只不过是他的长篇大作“聊斋”中的某一章节段落而已,但我还是很自然地流露出满脸羡慕之情,口中并不断“啧啧”称奇!(上朋友家坐客,那怕女主人做的菜再难吃,都还要强咽几口并频频称好,同理)
号里有的犯人曾告诉我:没有人跟山东送过东西存过钱!(真不知道他的那些“社会各界”的“朋友们”都到那里去了?)以前我没有亲眼看见不知道,但最起码我在号子里这一段不算短的日子里从没看见有人跟他存钱送物(包括他那二个要对他痴心不改至死不渝的老婆)。
号子里还算规矩,家里或朋友们来跟犯人存钱送衣物,必须要由接收的犯人亲笔签字。然后再把接收条交给送物人,送物人就知道他已经收到了。
山东平时报货都是报的他同案的姓名和帐卡,谁的帐上有钱(当然钱少了是不行的)他就报谁的。“秦桧”还有几个好朋友呢?更何况能说会道(哄)的山东呢!
但他知道适可而止。
山东很会“为人”(做人),有时号里面某个犯人断粮了(方便面没了),他就从货仓里拿几袋丢过去。别人报了货后,也都会及时的还给他(投之以面报之以面,在号子里如果有借无还是没有第二次的,除非你是老大!)。就算别人知道他借出去的面或送出去的面是我报的,可也只会承他的人情。(你在银行贷着款了,你是感谢银行还是感谢信贷科长和信贷员?)
有一天下午,玉红用山东的面作赌注玩牌不慎(不幸)输了几袋面(不是技不如人就是运气不好,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敢赌面的都是些什么人?成龙一次就输了一百多袋哩!)。山东大为不满(如果赢了那就“满”了),骂了玉红半天(玉红真“好功夫”也!半天不吭一声,可能有些内疚吧?)。
到开晚饭时玉红要拿货仓里的方便面吃,山东不让拿说:“玉红,你都吃了俺不少面了,今天又输了不少(也不算多吧?),你还吃?”(你还好意思吃?)
玉红无奈地小声嘀咕:“我还帮你赢过呢!你咋不说了?”可能平时玩玉红也是输多赢少,不然不会像这样底气不足小声嘀咕。可山东就是不让他拿。
头档(铺)泽民看不过去对山东说:“吃你球几袋面怎么了?他平时还总跟你打饭洗碗呢!你怎么不说了?”(又不是白吃?)
山东回应答:“那好!你叫他把以前吃我的面还给我!以后我帮他洗碗!”(绝!)
结果二人话不投机打了起来,泽民个头大而山东出手快(到底是“专业人士”啊),也算是势均力敌。
“妈的个*!你不想活了?”这时突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文龙。他边破口大骂边出了手,文龙膀大腰圆力大拳重,六拳四脚就把山东从铺中间打倒在后边的便坑旁(更“专业”出手更快)。
我和东强等几个人忙把他们位住劝架。而小林,小波和成龙则冷眼旁观。这时又杀出了第二位“程咬金”——受了气挨了骂的玉红。玉红嘴里边骂骂咧咧(现在声音比较大了)边用手从左脚上脱下皮鞋要打山东(这可不够“专业”呀),颇有一股子翻身贫农要斗地主的劲头。
我费了老半天的劲,软硬兼施才好不容易劝住玉红。“软”的就是说好话和稀泥,“硬”的就是告诉他们一旦干部要是知道了他们打架而将会发生的后果!(非常有效果!老鼠啥时候都怕猫哇!)
山东在这次打斗中吃了亏,要去号门口喊“报告”叫干部。文龙说:“山东!你他娘的有本事就别叫干部!”
山东回应道:“你们他妈的两个打一个不算好汉,有种咱们到风场上单打独斗!”他一说完就赶紧跑到号门口大声喊:“报告!”
趁着干部还没来的功夫,泽民和文龙忙低声一个个地跟号子里面的人交待:“如果干部要问就说是山东先动的手,而且就是泽民一个人和他打的架!”也许是山东在号里面的人际关系处的不怎么好(其实只要有三个以上的中国人呆在一起就不容易处理好,这是中国和中国人的特色),也可能是大家不愿意得罪泽民和文龙,大家都点头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