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来跟皮慢慢接触的多了一些,他也偶尔与我谈起他个人的一些经历,但极少涉及到他本人的案情。
皮这回是第三次入“宫”了,第一次和第二次都是因为证据不足(再加上家里也找了关系)关了一些日子后就放出来了。
这一次案由是涉嫌汽车盗窃,他并不盗窃汽车而是“拿”(皮自已所言)汽车里面的东西!这一次已经关了一个多月了,虽然只是“拿”了一部手机,但这回的性质和问题就严重多了。
因为这次可是“拿”的市里一位领导的手机,并且他还拨打了声讯台,国内长途和国际长途,话费高达数千元。
其实皮当时并不知道这部手机的主人是谁,公丨安丨局和电信部门联合办案(要是一个普通人丢了手机不会这么大动静吧?)略费了一点小周折就抓获了他。
可皮一直都不承认手机是偷的,他一口咬定是“捡”的!虽说后来公丨安丨局的办案人员从他家的卧室里又搜出来了几张手机卡,但他还是说:“这些也是捡的”!
也许是因为他的对抗和顽固不化,也许是因为案子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再可能又加上来自上面领导的压力,办案人员找机会收拾了他一回。那天值班干部叫他出号,说分局刑警队来提审他,要到外面去指认作案现场。出号的时候他就低声说了一句:“完了,这次出去要挨整了!”
等到晚上他回到号里时,从他的脸上我就已经得到了他料事如神的准确答案!
他的下巴本是方的,但现在左边已经变成圆的了,并且青中透着紫。皮说警车刚一开出看守所的大门刑警们就迫不急待地在车上给了他几下。(在看守所提审就是想打也打不着,因为办案人员和被提审的犯人中间隔着一面铁栏杆,何况还有干部守在提审室门外)
我对皮表示了真诚的同情以及对他们双方各自行为的充分理解。(站着说话腰就是一点也不疼啊)
皮接着对我们说:“他娘的!倒霉的事还在后面呢!”
原来他回到监区时,恰好值班的干部就是他以前进宫时的管教干部,干部一见他就来了个先礼(骂)后兵(打):“他妈的!又进来了!?”接着这个嫉恶如仇的人民丨警丨察就代表人民和政府,当然还有他自个儿给了皮一个大耳括子!真可谓是雪上又加了霜,伤口上又撒点盐。于是皮也就成了现今这般模样。
当然干部们也是在“治病救人”,只是开的药方不同罢了。
过了没几天,所里组织干部来查号(检查号子里有没有违禁品,如绳索-打火机-针-剪指甲刀纸笔之类以及号子里的清洁卫生并抽查背诵监规),一个干部又认出了皮。(“熟人”多了也不是好事呀!)
干部直截了当地对皮说:“你他娘的这是第三次进来了吧!?现在把监规给我从头到尾地背一遍!背不下来就收拾你!”皮低着头嗡声嗡气地背起了监规,虽然很慢但他还是完整的背下来了,免了一顿收拾。(学历高就是不一样呀!)
事后皮说:“树大招风啊!”我说:“这也难怪,就是一个小学生犯了同样的几次错,老师还得罚罚他呢!”
皮这个人很有性格。在号子里对谁都是不卑不亢,更不欺软怕硬,也从不与人发生争执。
就是他的“马仔”(我实在是找不到更确切的词来形容成龙和他的关系)x龙跟x强打架,他也是不吭一声不拉一下。
颇有天马行空及一心只想自个事两耳不闻号中事之意境。
皮极讲信用,找别人借的粮食(方便面)甚至是打赌输的面只要一发货他就马上还,哪怕是别人给他的,还叮嘱他不用还了,他还是一定要还给别人。(这在号里是多么不容易做到的一件事啊,因为很多人都可以为一口吃的做出有损人格的事)
从不愿意欠别人一点,不管是人情还是物质上的,这就是皮为人处事的原则。
我听山东讲过:皮中专毕业后不怎么顺,老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想法,多少变得有一些玩世不恭和愤世嫉俗了。
不知道皮现在怎样了。
如果将来能如机会再见面的话,我会对他说:“皮,我想跟你做朋友!”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接纳我。
07)
07)
我刚关进号子里时,这里面已经就关押了13个犯人了。
从号子里大通铺下的12个货仓(一个小水泥洞用作给犯人放一些衣服和食物)来看,一个号里子的定员标准(关押)是12个人。
因为现在正值严打期间,再加上一些已经判决但还未下达服刑执行通知书的犯人,所以号子里是“客满带加铺”,整个监区的号子里也基本如此。
我呆的这个号子里最多时关了15个人,并且有的没有“档”(不够狠或没钱)的犯人就一直睡在过道的地上。号子里如果没有老犯人叫(也不是谁都能叫的)新犯人到铺上睡,新犯人是绝对不敢睡上去的,更何况现在铺上的位置也不宽敞。
平常我们在看报纸或电视时,上面会经常刊登(报道)一些所谓的庆典活动。
而在版面下方(片尾)通常都会登出(打出字幕)所有的赞助及恭贺的单位名称。虽然还要在最下方煞有其事郑重地打上括弧注明:(排名不分先后)。真是即自欺又欺人!其实怎么能不分先后呢?排在前面的不是“要害”部门和单位就是大公司大企业(排名的位置往往和他们的权利以及级别或掏腰包的数目成正比)。注明不分先后无非是谁也不得罪,或者让排在后面的能“阿q”一下自我安慰安慰罢了。
但我们号子里的排名可是有规有矩正尔八经实实在在的。我也不能免俗,就按睡的铺位先后顺序介绍一下我“同房”的客人吧!
号子里面的头铺(头档)可不是那么好睡的!最起码要有三硬或者是三硬中的一硬才行。三硬是:要么关系硬!要么拳头硬!要么钱包硬!请注意排名,关系是最扎实的。干部叫谁睡在头铺谁敢不让?能打能拚的老同志(老犯人)睡头铺谁敢跟他抢?钱多有时也能睡一阵头铺但是没有发言(发号施令)权,况且有多少钱用不完?这三硬你要是一样都不硬(gg硬不算!)就乖乖地到后面挨着便坑睡吧!
号子里面可不是按年纪大小,关押时间的长短来论资排辈排铺位睡的。有的犯人一进号子就睡头铺,有的犯人进来一年多了还一直在后面挨着便坑睡呢!
头铺叫-*民。因犯诈骗罪被判了二年刑。他1米77的个头(其自称及本人目测)长腿宽肩,浓眉大眼国字脸,一对深遂的眼睛烔烔有神。泽民跟皮一样不苟言笑,也不主动怎么和号里人交往,一般没事时都在看书,而且他看的全是法律和历史书籍。
我很羡慕他能跟干部借来书,(据说他的哥哥跟所里的一个干部是同学,可能他睡在头铺也是这个原因吧!?)而且还能静下心来看得进去。有时他也和文龙下下象棋(棋子是用纸叠的),在开饭时则和大个-焕卿-文龙(注明:此排名分先后)一块吃。
自从我为了抄监规找*民借过笔后(全号子里就只有他有一只圆珠笔芯),我和他慢慢也有了往来和交谈。*民的知识面比较广,到过的地方也不算少,又写得一手好字,再加上他犯罪也是“智慧型”的(诈骗)。所以我比较佩服和欣赏他。
虽然*民比我小了整整二巴掌,但我们经常在放风时评古论今谈天说地,品人论事。就是没有关心国际国内大事(也关心不了,在号子里看不着报纸看不着电视跟本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跟*民在一起,说句心里话(虽然有点厚颜无耻):也算是“英雄”惜“英雄”吧?当时号里的“英雄”不多,后来又进来了几个,后叙。
大个下劳改队后,*民曾叫我到前面去睡(一铺之下十一铺之上啊),我非常客气礼貌的婉拒了。因为我还有一些自知自明和在号子里必须要具备的“生存常识”,不愿意也不敢“脱离人民群众”。更怕号子里的人为此而看不起我,好像我是为了得到一些什么东西才跟泽民交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