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半听哨声睡觉,干部不吹哨子不能睡觉,吹了哨就必须睡!”他嘱咐我。
“知道了!还有什么规矩请大哥多多指点赐教。”我对着明显比自已小的他言出由衷诚心诚意地说。
“俺叫x勇,外号小山东。你以后就跟着我,进来的时候带钱了吗?”山东未了好像很随意的问我。
“带了!在干部那里,有七百多咧!”我说完后发现号里的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山东,而他则恽然不觉。
“嘀!嘀!”就寝哨吹响了。山东对他后面的一个满脸横肉且长满酒刺的犯人说:“玉红!往后挪挪。”
那个叫x红的犯人极不情愿象征性的往后挪了挪身子。
“睡吧,老乡。”山东拍了拍铺板叫我。真的能睡觉了?真的不挨打了?(以后我才明白了自已没有挨打的真正原因)
我有些许激动了,躺在了留给我的比火车硬卧还要窄的多的多的位置上,双手抱在胸前一动也不敢动地闭上眼。
虽然监号屋顶上的两只白炽灯那么明亮眩目,但不一会我就睡着了。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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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早晨哨声一响,号子里面的犯人唿嗵一下子都坐了起来,穿好衣裤叠好被子然后在铺板上坐的整整齐齐。
我昨晚睡的还不错,山东正在抽烟,他对我交待了号里的作息和开饭的时间还有号里的一些基本生活常识。
不一会号门中间打开了一个小孔,(也就是一本杂志或a4复印纸大小,俗称打饭孔)从外面递进来一个塑料袋,刚在还坐在最后面挨着便坑的一个犯人忙跑过去,把号里的垃圾装进袋子里又递了出去。“哐”的一声,号门上的打饭孔马上就关上了。
这时坐在头铺的犯人对刚才装垃圾的犯人交待:“喂!等会吃完早饭,你教教新号怎么干事。”
山东见我不解,忙对我解释:“干事就是打扫厕所,倒垃圾和拖地。”
“哦!是打扫卫生呀。”我长出了一口气。
扫地不要紧,只要不挨打就行。我心说。
趁着开饭前的一点空闲时间,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已经住过一夜的号房。
号房大约10多米长,宽3米,高6米左右,上面前后有两个离地4米多凹进来的玻璃窗,干部和武警可以从上面观察到号子里的任何一个角落。号子左边是一条走道,右面是一个8米多长2米宽的大通铺,铺边都用角钢焊死了。
铺板上不知是涂了一层腊还是石膏,我猜测可能是起防火作用的。过道中间墙上方约一米八高有一块长石板,(撞过高人老袁好几次)上面放着口杯和饭盆,下面挂着一溜儿毛巾。
号子最里头铺板挨着的就是便坑(就是一个蹲坑,这个硬件条件可称不上叫厕所),和睡的铺板就隔着一块不到1米高的薄石板。
便坑旁边是水龙头和洗脸池。走道的尽头还有一个铁门,山东告诉我那是风门,只有在放风的时间里才会打开。
“1-2-3-4-5——-”这时从外面传来了响亮的报数声。
山东告诉我开饭了,他叫我排在最后面,等轮到我时找打饭的师傅要一个饭盆。“报数!”前面的人喊了一声,“1-2-3-4——-13!”轮到我了“14!”我大声报数。(又他妈的是个倒霉数)
“报告,我是新号——-”未等我说完,打饭的师傅已经递进来了盛着小米粥的塑料饭盆和一只塑料勺子。
小米粥金黄金黄,热烫热烫的,号里的人都边吹着气边“呼噜,呼噜”吡牙咧嘴皱眉挤眼(烫的)地往下咽。
我吃了一小半,实在是没有食欲,就问山东剩下的小米粥怎么办?
山东说:“刚进来的人都吃不下,等过一段时间你就知道厉害了,剩下的倒在便坑里吧!”
我在很多对着我剩下的小半盆小米粥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把它倒掉了,我打开水龙头准备洗饭盆,可是没有水。
山东知诉我要到7点半以后才来水,过不了多长时间就又得停,所以大家都要快涮快洗。
等号里的人全都吃完后,早上倒垃圾的那个犯人叫我看他示范一遍怎么样干活。
他先从地下和铺板上捡起烟头,方便面袋,纸屑及烟盒等丢进便坑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从洗脸池下面拿出二件湿透了的旧衣服,半蹲在地上,双手推着衣旧服擦起地来。动作就和“咯叽,咯叽”聪明的一休擦地板一个样,撅着屁股一会儿就从这头擦到另一头。
“师傅”示范完后叫我接着干,并郑重其事的叮嘱我要牢记:每天起床后先倒垃圾!三餐饭后都要拖地!便坑和放风场要打扫干净!要勤捡烟屁头保持地面清洁!
“来水了!”不知谁兴奋地喊了一嗓子,大家都涌到了水池边。
刷牙的;洗饭盆的;洗脸的挤成一团。我站在一旁,看见小林和坐在最前面的两个犯人都坐在铺上,有人跟他们打水,洗饭盆。
我没有洗濑用具,本来也不敢跟号里人抢着洗,再说就是想插针也找不着缝。只好等号里所有的人都洗完了,我才用手捧了点水洗了洗脸,双手就在裤子上胡乱擦干了。
“哐当!”放风的铁门打开了,号里的人都忙着往外跑,排成二列站好。
放风场也就十来个平方大小,另外三面都是三米多高的墙壁,顶上面用姆指粗的交叉密织的钢筋焊死了,就像是一个特大号的铁筛子罩在我们的脑袋上面。
但这并不影响阳光对我们的照射。风门上方是一条惯穿整个监区的长走廊,干部就站在上面挨着各个监号点名。报数前号里的犯人要齐声大喊:“干部好!”
我当然还是报的那个倒霉数-14(要死)!
回到号里,我就开始冲洗便坑,我的“师傅”倒了一点洗衣粉在便坑里,又丢给我一块破布。我光着脚蹲下身子,用破布沾上洗衣粉把便坑里面厚厚一层污黄的尿垢擦掉,再从洗脸池里舀点水冲净。
山东不知从那里跟我找了一双“历史悠久”的拖鞋,前半截都没有了,穿上它得使劲翘起自已的脚指头。
它使我切身体会到了“拖鞋”的真正含义:用脚后跟使劲拖着鞋走!
等我把号里的事干完,山东从过道中间的一个干净水桶里舀了一杯水,帮我冲了冲手和脚。
山东告诉我:洗脸池里的水是冲便坑用的,而这一桶水是全号子里一天的饮用水和洗饭盆用的。
因为原来号里未曾限时供水时,很多号房里都是长流水,甚至还有的人犯人把风场的下水口用衣服堵上,然后放满水在里面洗澡,所以干部才决定限时供水。
不过一个星期内会有二至三天下午会多放一阵子水,以方便号子里的犯人洗澡和洗衣服。
中午吃的是面条,每个人也就是大约二两面二两汤水再加上几片未刨皮的土豆和包菜叶子。
我吃了几口又倒掉了,倒不是难以下咽而是实在没有心思吃。
饭后是午休时间,可以躺在铺上睡觉,我看山东一个人在风场上坐着,就出去挨着他坐下了。
山东要我讲一讲自已的情况,我说:你别先问我,我还要赶紧向你请教一下号里的规矩和一些要注意的事情呢?一听我问号里的事,山东精神一振,接着就口若悬河滔滔如江水而不绝。
特别是讲到他自已犯的案子(抢劫及盗窃案)和“进宫”(不是进宫当太监是“进局子”“进号子”的别称,古时进宫要净身,现在不但是要“净身”-规范自已的行为准则,还要净脑净心-挖犯罪根源改造其思想)前的社会经历时,更是眉飞色舞唾沫四溅。令我大开耳界,真可谓:听之一下午话,胜读好几本书啊!
当开晚饭的哨声响起时,我已经对山东有了一个初步并且十分准确的认识和结论-神吹瞎侃!通俗地说就就是满嘴跑火车!
晚饭是一个馒头和小半盆青菜汤(虽然是青菜,但绝大部分的叶子都是黄的),我吃了馒头,把汤倒给了山东,他推辞了一会喝了。
山东告诉我,等干部把我的钱存到了帐上,我就可以报货了。
看守所和监狱本着人道主义且为了方便犯人另外也可以创点收,充许犯人报一些食品和日用品等,钱从帐上扣。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好消息,生活用品是必不可少的,至于食物我本人现在虽不需要,但我还是要报一些的,因为我要用它来“报恩”和跟别的犯人“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