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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大年三十,家里连肉都没称,只剩下几颗白菜了。曹奶奶做饭,让在灶下烧火的曹爷爷帮她剥白菜。谁知刚拿起白菜,他忽然就一头载倒在灶前。曹奶奶试着他的鼻息还在,便慌忙踮着小脚去村卫生院找医生。医生判断是脑溢血,并建议叫救护车马上送去医院。但四个儿子相继到来后,却为由谁出200元的救护车费和医药费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大打出手。

四个儿子还没理论出该谁出多少医药费时,曹爷爷便停止了呼吸。四个儿子这才停止打架,放声大哭。

可怜己经去世的曹爷爷的身上只盖了一件老伴的衣服,身边还胡乱放着那棵剥了一半的白菜。灶里的火己经熄灭了,但灰烬还还微微冒着热气。

我气愤地说:“那四个儿子,真不孝顺!”

妈妈叹了一口气:“谁不想孝顺?没钱,你让他们拿什么孝顺?”

我立刻怔住了,和弟弟面面相觑。

因为第二天便是大年初一了,这个时候办丧事非常晦气,也会连带亲朋好友和邻里村人过不好年,所以只好秘不发丧。曹爷爷被暂时停放在他在村外搭的小屋里,直到大年初二,大儿子才把他迎进自家的正屋内。

这还没完,几个儿子又为丧事的支出、火葬费和骨灰盒的钱由谁出争吵起来。按我们那儿的风俗,如果操办丧事,每个前来吊唁的人都要给一块孝布,同宗同族的儿孙后代,都要披麻戴孝。虽说置办丧事酒席可以从中赚回一点钱,但这点钱过不够扯孝布的。争来争去,最终儿子们达成一致:那就是丧事从简,不摆酒席,不拉去火葬,偷偷埋掉。

按规定,不去火葬是政策不允许的,如果被上级主管部门得知,挖地三尺也要把死者的遗体刨出来。再送去火葬场实行火化。火葬费再加上买骨灰盒的钱,一般需要两三千元,回来同样需要置办棺材、重新入殓,埋入坟墓中。

为了省去火葬费和买骨灰盒的钱,象很多人家一样,四个儿子凑了一千块钱,偷偷塞给了村委会相关人员。然后,又凑了几块木头,请人做了一口薄皮棺材,曹爷爷这才入土为安。

据说,国家严令要求实行火葬,是为了不占用耕地,不浪费木材。要现在却变成:上级主管部门严令要求火葬,但允许家属置办棺木并修建坟墓;只要偷偷塞给村委会相关人员一定数量的现金,便可以不实行火葬。

这真让人迷茫,国家的火葬政策,到底是为了赚那两、三千元火葬费,还是为了让某些相关人员以权谋私?

曹爷爷丧事办得非常简朴,初三那天,亲戚朋友随便祭拜了一下,便于当天夜里匆匆下葬了。曹爷爷的死,不过把曹奶奶更加孤单地撇在人世,让那些和他生前一起养兔子的老人们唏嘘一翻,便也很快被人淡忘了。还是鲁迅说得好:“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己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除了曹家,所有的人很快又投入到节日欢乐的气氛中。人们走亲串友,几乎每家都开了牌局、麻将桌,刚过年,连小孩都有了压岁钱。一时间村里赌风鼎盛,大有越演越趋之势。但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为了避开大规模的民工返城潮,很多人在初二甚至初一就坐在了火车上。

村里的人渐渐又少起来,我的心也更加焦急起来,我在等刘军接我到他家。初二,我失望了;初三,我失望了;初四,我失望了;初五,我简直绝望了。一直到初六,刘军才骑自行车过来接我。

我有些不满,但妈妈却安慰道:“早晚有什么关系,反正是来接你了嘛,只要你去了他家,就算一脚跨进他家门槛了,还怕什么?”

刘军家并不远,我们一前一后骑着车,很快就到了。他们村和我们村一样,几乎都是高大的平房和楼房,在这些平房和楼房间,间或零星地点缀着几幢低矮的土砖结构的房子。而刘军家,正是这几幢土砖结构的房子中的其中一座。

如果说,我之前还对刘军接纳我有些怀疑的话,那么现在看到这些房子,我反而安了心。如此穷的人家,并不是那么容易好打对象的。刘军就算长得还行,就算是个大学生,但没有工作,和普通的农村男孩实在没有区别呢。

刘军象是看出我的心思,自嘲地说:“你也许想象不到,这几户人家,都是培养出过大学生的,也就是所谓的书香门弟。切,书香?”

我象表白什么似的,急急地说:“穷怕什么?我们都还年轻,都有一双手,你又读过大学,只要努力,我就不相过不上好日子。”

他摇摇头,不置可否。

刘军的爷爷奶奶看上去非常疼刘军,不住地“军儿”、“军儿”地叫着,对我也很是热情。刘军爸却冷着一张脸,看到我进门,头一扭,拿着铁锹就走开了。刘军妈一看就是个极精明的人,衣服虽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从我一进门,她就拉着我的手,不住地嘘长问暖的。

不一会儿,家里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妇女和女孩子,都是刘军的同族女性亲属,是刘军叫来陪我的。年长的女性进来时,还笑眯眯把红包塞给刘军妈。我知道,那些是给我的“见面礼”,刘军妈应该在我离开她家时,连同她自己的红包一起塞给我的。

快吃饭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女孩出现在刘家大门口。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叫:“彭方!”

听到这个名字,刘家人的神色立刻都变得很不自在起来。我意识到什么,装作不在意地问:“彭方是谁?”

刘军小堂妹脱口而出:“是军哥――”

我注意到,小堂妹的话还没说话,就被她妈白了一眼,她妈赶紧接口说:“是刘军同学,在村小学当老师,还教你堂妹呢。”

我还想再问什么,刘军妈及时端来零食,招呼我吃,神情也很不自然。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便警惕地注视着院内的一举一动。果然,不多一会儿,我眼角的余光看到刘军神情慌张地走了出去。

我预感到什么,心中不由一冷,趁刘家人不注意,也跟了出去。我躲在一座草垛后,看到刘军正不耐烦地和彭方解释什么。可惜因为隔得有些远,我什么也听不见。

但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彭方捂着脸哭了,在刘军转身离开的时候,彭方试图用手去拉他,但被刘军毫不客气地打掉了。

我立刻明白,彭方可能是刘军的前女友!彭方虽然有些矮,但身材很好,五官也是眉清目秀的。我脑子有些发热,很想走上前去问他们是怎么回事。但看到刘军怒气冲冲的样子和彭方流满泪水的脸,我还是悄悄退回了院内。

不多一会儿,刘军也回来了。我偷眼望去,他脸上刚才的怒气己消,依然象往常一样,满脸微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想象不出,这个有着明朗笑容的大男孩,刚才怎么会对一个女孩如此绝情!

因为人很多,我和刘军几乎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直到我离开刘军,刘军妈才象征性的给我两百块钱。有的女孩第一次去男友家,得到的见面礼有时会超过三千的。想到刚才几个妇女塞给刘军妈的红包,我断定我该珍贵得的见面礼被刘军妈扣压了。但想到自己有着那样不光彩的过去,刘军能接受己经不错了,便了没有放在心上。再说,虽然刘军爸一天不见人影,但刘军妈一直非常热情,热情地让我觉得把这事放在心上,就是对不起她老人家似的。

回家的时候,还是刘军送我的。一路上,我几次张口想问关于他和彭方的事,但想想还是咽了回去。刘军似乎也心不在焉的。只把我送到村口便推说有事,匆匆回去了,这让我非常失落。

我己经基本可以确定,刘军的心根本不在我身上,也许他还爱着彭方。我们有许多次单独相处的机会,但他很少推心置腹地和我聊天,甚至不问我的过去。心不在我身上,却仍然把我做成他的女朋友。虽然我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但我不想再跟他相处下去了。

谁知回到家,我刚在妈妈面前暗示了一下,妈妈即雷霆大发:“还以为自己是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就你那名声,刘军能要你就不错了,你还要求那么高干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说:“我怕,结了婚也要离婚的。”

妈妈斩钉截铁地说:“就是你今天结婚明天离婚,你也要嫁给他!”

我黯然,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嫁,己由妈妈的一块心病转换成她的累赘。现在她最想要的是,就是把我嫁出去,至于我嫁给谁,嫁后幸福不幸福,那不在她考虑的范围。

从那以后,虽然我依然不咸不淡地和刘军相处着,但对这个男人,我不再象以前那样抱有希望了。我更频繁地往县城跑,希望“中兴”市场早一点有合适的档口转租。去县城卖衣服,不但可以赚钱,还可以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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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朵飘零的花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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