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根筋关切地说：“那你早点睡吧。”徐磊正要上楼，却看见妹妹徐晶晶正撅着嘴巴。他没太在意，惊奇地看着她：“半年你就长了十公分，真快。”徐晶晶冷不丁冒出句：“骗人，讲好给我买礼物。”徐磊当即赔不是：“明个去给你买。”徐晶晶马上露出笑脸：“哥哥真好。”

沈正雨从包里，掏出从老板那顺来的次品夹克衫：“大，这件是我给你买的。”沈老三穿上屋里转转：“漂亮吗？”沈大炮夫妻两都表示：“漂亮。”沈正雨接着又掏出件废品衣服：“这件给大伯的。”又掏出些针线：“这是给大妈的。”

沈大炮夫妻两非常高兴，高兴之余不忘挤兑自己儿子：“大风出去打工四五年，都没看见他带一样东西回来过。”沈大风的回答出人意料：“我跟小雨不同，我在工地上打工，难道把推土机、搅拌机开回来，那不是开玩笑，逮到要吃公家饭……”

沈小雷和沈小晴按耐不住：“二哥，可有带东西给我两。”沈正雨眼珠一转，从包里掏出个坏的梭心套：“这东西，最好玩。”沈小雷和沈小晴抢了过去，反复地看着这圆圆的东西：“二哥，这个怎么玩啊？”沈正雨故作神秘：“自己去想，想好再找我。”

蒋有材跟母亲诉说：“妈，什么都好，就是时间太长，学徒不挣钱。”蒋复员没声好气：“在家帮老子放鸭，老子给你两百肯定不止，出去帮别人挣钱……”有材妈喝止了他，慈祥地看着儿子：“比以前是白不少，还胖了点。”

蒋有材点着头：“主要不怎么动，天天坐着，难免会长胖点。”突然又说：“妈，大舅村子那个小关，你认得吗？”有材妈想想：“他父母都跟我一起长大的。”蒋有材便把陈关和徐小四的不幸经历和盘托出。

有材妈叹气：“都是爹娘老子养的，怎么能这样呢。”蒋有芸随后说：“这事多得很，出门在外，哪个把外地人当人。”蒋复员又来了段长篇大论：“我就讲打工不好，出门找罪受，还是家里最好……你明年最好别去那地方。”

蒋有材肯定了父亲：“是不打算去，我们商量好了，一起去温州，那地方好。”接着又说：“我去睡觉了。”转身时，忽地微笑看着蒋有慧：“妹，今年考试怎么样？”蒋有慧摇着头：“年年都第二、第三，从来没考过第一。”

钟心成把五百块钱，一张一张数给父亲钟牛贩：“大，你数好了，这里五百，算小学五年的学费，中学五年的学费明年给你。”钟牛贩惊奇地看着儿子：“真是你挣的？不能骄傲。”钟心成把钱一推：“辛苦钱，不骄傲。”

他又跑到厨房，掏出三百块钱递给母亲：“妈，讲好回来还你三百。”牛贩大嫂含笑看着他：“你真挣一千多啊？”钟心成把钱塞到她手里：“当然，我到奶奶那边去一趟。”说完，从包里拿出一包酥糖，来到老太太屋子。

钟心成把酥糖塞进她手里：“奶奶，这是我买给你的。”老太太呆呆地看了他好久：“心成啊，你上学这么长时间，终于放学了。”钟心成点着头：“放学了，终于放学了。”说完，牵着老太太走进自家屋子。

吃好饭，钟心成把自己的见闻，从头到尾说出来，最后他表态：“不能不讲理，大老章做得对，那种人就该打。”钟牛贩肯定儿子：“是，去年村里被撬门的到省里告，村干部全部下台。”钟心成很是兴奋：“好，干劳改没有？”钟牛贩那摇头：“没，不至于干劳改，听讲都要出去打工。”正是：

离家久别后，总有心事说。

亲情亲不尽，天伦天之作。

第十六节年前的八场架

哪个年少不轻狂，何人少年不张扬。

且得自强莫逞强，需做儿郎莫为狼。

善意放在心坎上，祸心赶走无处藏。

只恨人生太苦短，不怨痴心情太长。

第二天早上，大伙冒着严寒，带着各自的目的，快乐地奔镇上而去。走在路上沈正雨先说：“在外混半年，回来不能怂。”钟心成点头：“那当然，有人找架干，我们一阵上。”沈正雨高兴地说：“对，不能丢村子脸。”

夏士炳甩着头发：“到时候不能怕死，哪个怕死不是人。”最后，三人把目光盯向蒋有材和徐磊，蒋有材当即表态：“放心，肯定一起上。”徐磊已不是半年前一心考大学的那个他，也表示支持：“要齐心，不能被欺负。”

到镇上后，钟心成坐在桥墩上，幸福地等待程心灵，其他人靠着桥墩不停说笑。沈正雨眼尖：“心灵来了。”钟心成抬头微笑地看过去，笑容却在半途僵持住，只见四个人跟在程心灵后面，嬉皮笑脸地自说自话。

钟心成不由怒从心生，当即从桥墩上跳下来，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程心灵见势不妙，伸手一把拉住他，同时面色很紧张：“心成。”她拉住了钟心成，却没能拉住沈正雨，他冲上前，用力推了为首的黑小伙一把：“想干架？”

黑小伙被推得后退两步，见沈正雨比自己个子小，便冲上来甩手还他一巴掌，两人很快撕打成一团。钟心成见状，用力摆脱程心灵，上去一拳打在那人的腮帮上，沈正雨趁机在那人胸口连打了数拳。

另外三个见状，同时围向钟心成，拳脚相加起来，四人互中拳脚。夏士炳也毫不犹豫冲上来，双手掐住个大个子的脖子，两人瞪着眼睛用力推掐着。蒋有材从一旁插上，抱着一个瘦点的扭打起来，只剩下粗壮的被钟心成打得顾头不顾腚。

徐磊见沈正雨在挨揍，便从身后抱住那人，沈正雨得以喘息，对着那人一通乱抓。程心灵吓得不知如何是好，面露紧张地喊着：“别打了。”九个人谁也听不进去，继续厮打着，很快吸引了大批路人。

沈大风正在闲逛，忽见人群往桥头涌，便也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跑了过来。为了看得真切，他用力扒开人群，定睛一看后，大声断喝：“都别打了，自己人，砸蛋，大水冲了龙王庙。”随后，双方停止了打斗。

只见钟心成裤上多了几个脚印，蒋有材的头发乱成一团，夏士炳的领子歪了很多，沈正雨半边脸肿了起来，徐磊则掉了几粒扣子。对方也好不到哪去，黑小伙捂着几道抓痕，大个子不停地咳嗽，瘦的大声喘着气，粗壮的正用手捂着眼睛。

沈大风唾沫四溅：“你们是我同事，他们是我同村，你们干架我帮哪个？还是交个朋友吧。”接着他开始介绍，先拉着黑小伙：“黑鱼。”又拉着咳嗽的和喘气的：“哥哥龙虾，兄弟螃蟹。”最后拉着捂眼睛：“黄鳝。”

这四个人，其实我们早闻其名，而未见其人，因为沈大风每次回家都提到他们。他常说：“黑鱼力气不小，龙虾爱拍马屁，螃蟹喜欢吹牛，黄鳝会搞关系。”这四人跟他一起打工，因为年龄相仿，所以走得比较近。

随后，沈大风也跟他们介绍：“我们村心成，有材，士炳，徐磊，还有我兄弟小雨。”龙虾当即走过来：“久仰大名，久仰大名。”螃蟹随后：“真是不打不相识。”黄鳝捂着眼睛：“以后要是有架打，叫一声一句话。”

黑鱼不情愿地说：“看大风面子，就算了吧。”我们五个分别伸出手，与他们四个一一握手，并且客气地说：“实在对不起。”黑鱼与每人握手时，都用力掐了一把，龙虾和螃蟹看着程心灵：“是我们对不起。”黄鳝唾沫飞溅：“过年到我家喝酒，不去看不起我……”

事后，程心灵故作生气说：“叫你别打你还打，不是熟人今个怎么收场？”钟心成如做错事的孩子般一声不吭，程心灵见他这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打在身上不疼吗？不过我要是男的，我也打。”钟心成听后大松一口气。

程心灵随后说：“但是我刚看你打架，心都差点跳出来，以后你最好不要让我担心。”钟心成听后，幸福洋溢在他每根神经。临近中午，程心灵依依不舍：“我尽量天天上街。”钟心成恋恋不舍：“我反正天天在桥头等你。”

回家路上，个个信心爆棚。头一次打架的徐磊，推着眼镜：“打架真过瘾。”沈正雨挽着袖子：“当然过瘾，世界上最过瘾的事。”蒋有材问：“今个我们吃亏没？”钟心成肯定地说：“没吃亏。”而夏士炳则暂时远离“革命队伍”。正是：

人生一场戏，不打不相识。

世人本一池，各自去争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