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数过监栏到底有多少根，好像是十七根，又似乎是二十一根，在监栏上面还有一层铁网罩着。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网大眼儿小，一个也跑不了。

这句话说的很有根据，想从这里面逃出去，我想只有史泰龙和施瓦辛格那样的猛男，或者是把丨内丨裤穿在外面的超人才能做到。

先前上厕所的时候我没有去，而现在有些憋不住，我低声问身边的犯人：“什么时候方便？”

“一会儿！”回答我的犯人，四十岁左右，消瘦的脸颊，眼珠子有些深陷。

老赵的耳朵很灵敏，这么小的声音，却听见了，疾步走到近前，问道：“你们俩说什么呢？”

我急忙解释：“我想上厕所，我问他几点方便！”

“他和你说什么了？”

我想也没有想的回答了老赵的话：“他只说了一会儿。”

“你们俩个出来！”老赵瞪着三角眼睛，冷哼了一声。

我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冷战，怀揣着恐慌走了出去。

牤子坐了起来，挖苦道：“老赵，为什么一到你值班就有人说话呀？”

黑子和张强相互看了一眼，嘴上挂着玩味的笑。直到很多年，我才明白牤子当时那句话的用意，还有黑子和张强瞬间的对视。

老赵凶狠狠地瞪着我，我心咯噔一下，我知道完了，一场暴揍肯定逃不过去了。

牤子喊道：“你们俩过来，老赵你别管了，去看着新来的两个人背监规。”

我和那个犯人来到牤子近前蹲下。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牤子并没有问我，也没有打我，而是看着我旁边的犯人，问道：“老尹，你怎么这么膈应人，怎么每次都是你说话？你是事儿逼呀？”

我尴尬的脸一红，如果牤子骂我，打我，我心里还会好受一些，毕竟一切的起因在我这里，是我连累了别人。可牤子偏偏对我置之不理，这更让我不安。

老尹很委屈道：“牤哥，是他问我什么时候方便……”

牤子抢道：“他问你，你就说呀？你他妈的还是愿意说话，你来了这么长时间，难道你不知道不让说话吗？”

老尹低下了头，不再说话。这让我更加的感到不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牤子对我说：“你给他两个‘茄荷’！”

我不明白什么叫茄荷，茫然地看着牤子’子笑了一声，扭头对黑子说：“黑子，告诉他什么叫茄荷！”

黑子笑吟吟地向我走来，抡起拳头以掌心的部位在我的脸颊抽打了一下：“这回知道了吧？”

句句大实话，是我亲身经历，当然，现在的看守所光明改造，不会有这现象，如果大家注意我写的内容，应该能推算出是哪年。

那个年代……唉，距离现在太久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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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牵累了老尹，而牤子却让我打他，我下不去手。可我要不动手，这些没有人性的家伙，一会儿说不定会用什么办法折磨我们！我想到了三位强者的表演，我胆战心惊，或许我打了他两个茄荷，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我起身把左手放在老尹的脑袋上，让他的脸颊微微上扬，好利于我出拳。看着他死灰的眼睛黯淡无光，他并没有怨恨我，我的心一颤，这一刻我犹豫了。举在空中的拳头，始终无法落下。

“打呀！你们相面呢？”牤子喊了一声。

我打了一个冷战，拳头向老尹的脸抽去，“啪！”声音很轻，我没有用力，我真的狠不下心来去打这个无辜的受害者，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会挨打，然而我却充当了刽子手。

“哈哈哈……”牤子笑了，笑的声音瘆得慌：“你是在亲他吗？”

我低下了头，感觉自己太幼稚了，这样怎么能蒙混过关呢？

“老尹，你教教他什么是茄荷！”

老尹抓住我的脑袋，抡起拳头，我闭上了眼睛，我并没有感到一丝可怕，反而有一种解脱感。

“啪！啪！”

老尹打的很轻，和我打他一样，一点力量都没有用。

“哈哈！这两个逼养的相互亲上了。”黑子笑骂着。

牤子冰冷的眼神看着我，不容置疑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教教老尹什么叫茄荷。”

牤子在我眼里就像一头没有人性的狮子，我不想激怒他。为了尽快了解这件事情，不想让他们再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我起身握紧拳头。按住老尹的脑袋，他像是看出我会下狠手，闭上了眼睛。

我心一横，不知道为什么耳边想起了老赵的话。这里是监狱，在这里你就要变成一条狼，凶狠的狼，这里没有泪水，这里没有同情心，没有感情和亲情。想要生存下去，就要变成一只狼，凶狠的狼。

我不再犹豫，咬紧牙关，抡起拳头，“啪啪啪啪……”我一连串打了老尹很多茄荷，至于打了多少下，我没有数，我只知道每一下都蓄满了力量，我的手指传来火辣的疼痛，我毫不在意。我心跳的频率很快，抑制着呼吸，缓缓地蹲下。

牤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我说：“好了，你下去吧！”

我没有敢看老尹一眼，我转身背手低头大哈腰回到了自己的坐位上，我抱紧了双腿，把头再一次埋在腿上。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可老尹还继续受着牤子的折磨，黑子把老尹推倒在地上，坐在他的屁股上，握着他的双臂开始推他……

我的心很低落，很自责！是我连累了老尹，如果我要是不问他，他不会受到牤子和黑子的折磨。我不能帮助他，却打了他，我不知道我做错了吗？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

从此，我再也没有和别人说话，我保持了沉默，我不想再害人了——尽管我现在也是一个犯人。

第八节阳光下的阴影

牤子起床了，吃过了早饭，叼着三五烟，穿戴整齐在铺上来回踱着步子。那副派头，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公鸡。

监室内五十八人，除了值夜班的犯人在睡觉外，都乖乖地盘腿坐铺。鸦雀无声，室内一片死寂。

此时，才显出牤子的高贵，和其他犯人的与众不同。

牤子坐在监栏下面的水一尺高的泥台上，我偷眼打量了他一下，藏蓝色的西裤笔直的裤线，脚上穿着黑皮鞋，洁白的衬衫外面穿着羊绒开衫，就差一条领带了。

他的形象根本就不像一个犯人，和我周遭的犯人完全不能重叠。所有的人都是光头，就他和我是长头发。当然，还没有来得及给我剃度。

这时，牤子扭头看向我，四目相对，我胆战心惊地收回了目光。

“小崽儿，出来！”牤子笑道。

我询问的目光带着一丝不解地看着他，他脸色一沉，不耐烦道：“是的，就说你呢？出来。”

我起身走了出去，发现自己的腿完全麻木了，酸疼的要命，我咬着牙走到他的近前，蹲在他的身前。

第七节噩梦反复

晚上，八点半。

我却不知道随着电视准时关闭的那一刻，我的噩梦开始了。

老赵值夜班，他手中拿着塑料底鞋，叫喊着抽打着犯人：“妈的，都给我靠墙站，轻点，别弄出声音了！”

“啪啪！”

有几个弄出声响的犯人，被老赵用鞋底狠狠抽打了几下。

所有的人都抱着衣服靠在墙壁上，有几个犯人快速而熟练地把破旧脏臭的被子铺在铺板上。然后五十多名犯人又向另外一边站去。

被子铺好以后，在老赵的一声令下，犯人纷纷躺下，尽管人很多，并没有吵杂声，大家井然有序地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