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我是我妈生的,似乎我是在不知不觉中明白这个真理的。我刚刚能够用脑袋思考某些问题的时候没有万事去问为什么的难能可贵之精神,所以我没有去想我为什么是我妈生的,只是在不明白来龙去脉的情况下认为这是不用怀疑的。
据说因为我的出生,我妈在我家中的地位上升了一个层次——因为九十年代的农村还有着重男轻女的烂思想,而我恰恰很争气地是个男孩。十几年后我方才明白这只是因为y染色体与x染色体结合的缘故,如果当时那个代表我的y染色体一不小心失手,也许我就得是个女孩。
生我虽然不是我妈一个人的功劳——至少与我姐姐扯不上关系,可是牛马风不相及的我姐姐也兴奋得不得了,迫不急待地找到尚不知喜讯的我爷爷,双手叉在腰里雄纠纠气昂昂地说:“哼!我妈生了个儿子。”
二十年后据我分析,我姐姐在对我爷爷说那句话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气在“儿子”上以表达强调作用。另外,我姐姐之所以要迫不及待地去告诉我爷爷我出生的喜讯,是因为那时我爷爷是我家的最高领导者,江湖人称“掌柜的”。
居于二等功的我爸,却在心里偷着乐,喜悦之情不予外露。
因为我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年伟大的祖国在举行亚运会,其吉祥物是大熊猫,那大熊猫名叫盼盼,所以我小姑便“盗窃国宝”为我起名“盼盼”。至今我弄不懂是在我们村里尚算知识分子的我爸和我爷爷为什么当时没为我起名。
从此,我便是盼盼,盼盼便是我。后来也自然而然地从盼盼两字里衍生出了“盼娃儿”和“老盼”之类的称呼。
记忆所及之处,便是盼娃儿拿着几个烂瓶瓶破罐罐之类的容器在水池边玩水。那水池就在我家的院子里,用于下雨天把水引到里面保存起来给猪兄做饭或者浇灌一些农作物用。盼娃儿的玩法很没有技术含量,就是用一个烂瓶瓶从水池里盛上水,然后轮流把水倒在其它的破罐罐里,这样重复着去做。
现在的我用尽吃奶的力气也想不出那样的玩法究竟有什么意思,但是当时的盼娃儿却玩得不亦乐乎,几乎废寝忘食,天知道他那样做的快乐何在。
盼娃儿玩水时会把袖子弄湿弄脏,从而加大我妈的工作量,所以我妈总是阻止盼娃儿玩水。不过盼娃儿并不听我妈的话,所以我妈阻止盼娃儿的方式是挑拨我爸,让我爸出面阻止盼娃儿。因为我爸的话有巴掌做为后盾,所以盼娃儿会听我爸的话。
就因为玩水,盼娃儿那小小的嫩屁股上不知道挨了我爸的多少打,但盼娃儿的玩水兴趣丝毫不减,只要有机会,就拿着烂瓶瓶破罐罐跑到那个水池边去玩。有时我妈看见,知道自己阻止无用,便借我爸的威风虚张声势喊道:“你爸打来啦!”
要说盼娃儿童年最难忘的是什么,我当然是毫不犹豫地回答:“挨打!”施打者便是我爸。我爸这人不能充分运用马列主义灵活应运的思想,最常用的教育方式便是用巴掌打盼娃儿,当然,我也承认我爸当时对盼娃儿用的是最有效的方式。
不过我爸也有他的可爱之处,那便是当盼娃儿在家庭大会堂上提出能够让我家走向快速致富道路的建设性意见时,我妈不由分说给我一句“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别吵了!”这时我爷爷我奶奶还有我姐姐以及我小姑——所有的家庭成员都开始笑我,只有我爸挺身而出为盼娃儿主持公道,说盼娃儿的想法应该得到认可受到尊重,这话使得盼娃儿对一向热衷于打他的我爸顿生好感,很有不记先前挨过n遍打之“仇”的冲动。
我爸在为我主持公道的同时明显地反对了我妈,我妈不服,所以她又说盼娃儿一个小屁孩说的话全不顶用,而且三言两语和我爸吵了起来,盼娃儿却成了观战者。因为盼娃儿与我爸是一伙的,所以心里希望我爸胜利,却闭口旁观,不与我爸并肩做战说服我妈。想想,觉得盼娃儿那时候挺不够义气,竟然没有帮我爸一起说服我妈,毕竟我爸是为了他才和我妈开战的。
我也记不起这事发生的时候盼娃儿究竟多大,也就是四五岁吧,可当时的盼娃儿没有自知之明,不知天高地厚地以为他已经大了,所以才敢郑重其事地提意见,结果就是这下场。
类似的经历便是盼娃儿上小学时在课堂上闹的一次笑话。
我爸一介贫困农村的高学历知识分子——读过高中,在我上小学前就对盼娃儿开始了学前教育(我家乡当时没有上幼儿园的条件)。教盼娃儿写阿拉伯数字和汉语拼音字母,以及一些基本的汉字,在初学阿拉伯数字的时候有一次为了鼓励我,说:“这个2写得和老师写的一样好!”
我爸此言只是为了鼓励盼娃儿一下,却不料让天真的盼娃儿从他的这句话里捕捉到了错误的信息——老师写的字一定是很好的。天真的盼娃儿当时认为“字”这个东西很神圣,所以就连写阿拉伯数字的时候都是让每一个数字都尽可能地站端立正,不写一些跳街舞和搔首弄姿的姿势。可是当他进了小学,第一堂课上看见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向右倾斜四十五度的“5”字时,很为那个没有站立端正而卧倒的阿拉伯数字“5”心里不平,当堂站起来说道:“老师,你把那个5写爬下啦!”
此言出口,教室里一年级的学生(盼娃儿上的小学非常寒酸,所以一年级的学生和学前班的学生共用一个教室)哄堂大笑。盼娃儿身为学前班(当地俗称“半年级”)的学生,虽然个头是全教室最小的,但座位却在最后一排,前面的位置得留给一年级的同学了。坐在前面一年级的学生纷纷把头转过来看如此大言不惨的盼娃儿,盼娃儿用那天真烂漫的眼神做为回应,因为他觉得他是在坚持真理,既然在坚持真理,那就没有什么可回避的。
盼娃儿的数学老师从教数十年,从来都是把“5”倾斜四十五度去写,从来没发生过意外,猛然听盼娃儿用提醒他的口气说他把“5写得爬下了”,一向冷酷的他竟然忍俊不禁,就当童言无忌,没有理睬,继续讲他的课。很快又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向右倾斜四十五度的“5”,盼娃儿看到后再次从座位上挺身而起,说道:“老师,你把那个5又写爬下啦!”
老师又好气又好笑,对盼娃儿吼道:“谁说我写爬下啦?你坐下!”
盼娃儿见此情形,只好悻悻坐下,心里却是大不明白老师明明把一个本来应该站端立正的“5”为什么要写爬下,而且对他的直言进谏又不理不睬。思考良久,觉得自己无能让老师纠正错误,只好任他错下去。
这便是盼娃儿第一天去教室制造的笑话。
后来随着对字的进一步认识,方才发现把阿拉伯数字倾斜四十五度去写也没错。
直至今日,盼娃儿才渐渐地贱贱地明白了人生在世的闭嘴原则。
盼娃儿身处贫寒之地,自然是没有机会上幼儿园的,所以在六岁的时候直奔小学而去。之所以能够那么早上小学,是因为他幸运地有个姐姐可以带着他,并且对这个世界所谓的“学校”充满了向往和好奇。离学校虽然步行得近一个小时,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盼娃儿却毫不畏惧,那么小的年龄在姐姐的带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s学校。
盼娃儿开始半年级(学前班)的时候用的书包是一块用布缝的袋子,里面装着两本破旧不堪的书,一本是语文,一本是数学,都是上届或者上上届及上上上……届的一年级用过的,与两本破旧不堪的教科书门当户对的,便是两本本子,一本田格本,一本数学本。当然,那个用布缝的袋子里肯定装着用来在学校里随时填肚子的干粮,饿了可以啃几口。庆幸当时家乡虽然吃不好——漫长的一年之中大半的时间在期待腊月里杀猪的那天吃顿肉,但还有窝头面饼之类的粗食可以得饱,不像我的父辈一样在学校里得挨着肚子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