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金抓过一杯凉茶，咕咚咕咚灌了，拧一把嘴唇，笑道：“听我给你朗诵一首诗啊……”清清嗓子，张口就来，“嫂子嫂子亲嫂子，小叔摸你的大奶子，哥哥见了不愿意，气得鼓肚子……哈哈，你猜咋了？还真是那么回屌毛事儿！小春刚才给我来电话了，他不敢直接把电话打给你，怕你说他砍纪大呼隆那事儿……他说，他安排几个兄弟打听潘瘸子和潘二的故事，一打听差点儿笑死。是这么回事儿，潘瘸子的老婆是潘二的同学，那个女人一开始跟潘二搞对象，后来被潘瘸子给抢走了……算了，我简单点儿说。潘二跟他嫂子偷情不是三年两载了，潘瘸子一直不知道。上个月，潘瘸子的一个小弟给潘瘸子几张照片，那上面是潘二和潘瘸子他老婆亲嘴，潘瘸子一下子就疯了，到处抓潘二，潘二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跑了。潘瘸子有劲没处使，直接把他老婆给剁了……潘瘸子现在还在看守所，潘二接管了他的生意……”

“操，这些污七八糟的事情你还不如别说，”小军摇了摇手，“你说潘二完蛋了是什么意思？”

“这你都理解不过来？”胡金还在嘿嘿。

“理解不过来。”

“咱们开始砸他，‘顺茬儿’呀……你想，就这么个杂碎，哪方舆论不向着咱们？”

“舆论是一方面，关键是咱们有没有能力一下子砸挺了他。”

“看我的吧，”胡金用小拇指挑出牙缝间的一块茶叶末，啪地朝地下一弹，“趁现在这个乱乎劲儿，我撺掇几个‘白道儿’上的朋友去查他敲诈勒索，收保护费这些事儿，看看能不能从这里打开缺口，万一证据确凿，争取把这小子弄进去，一旦他进去了，那几条公交线路的小公共就乱了，咱们直接派人过去，先收买那些听话的，然后砸那些不听话的，我敢保证，不需要费多大的力气就可以拿下咱们想拿的。”

小军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开口说：“暴力是必须的。现在许江暂时不能用，小春又跑路了，还有谁可以干这事儿？”

胡金反问：“你问我，我问谁？不是还有大伟吗？”

小军摇头：“大伟现在跟着小满在工地，我不好抽他出来，再说，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想用他。”

胡金想了想：“要不让钱广带着他的那帮‘二唬头’小弟过去？”

小军摇头：“抢别人饭碗的事情不是儿戏，跟打架不一样，对方是跟你拼命，钱广那帮人没有战斗力。你再想想。”

胡金反着眼皮瞅了一阵天花板，扳着指头数：“小满那边的大波、小喜，我这边的老脸、大牙……对了，你这边不是还有二哥吗？我看二哥干这事儿行，他本身就住在北郊，线路熟，人气也有，最强的是他年纪大，嘴皮子利索，在外面混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可以考虑，”小军打断了胡金，“先别说二哥。大波和小喜现在跟着小满在工地？”

“没有，”胡金摇了摇头，“小满让大波去王二的饭店了，我也同意，我们怕江波压不住场。”

“小喜呢？”

“小喜在四马路那边的一个练歌房，那个练歌房是小满刚拿下的，他在那儿管着。”

“很好，”小军摸起大哥大给小满打电话，简单说了几句，小军挂了电话，“好了，小满同意调大波和小喜出来。这样，你让老脸和大牙也出来，最近这几天什么事儿也不要干，每天去坐小公共，一是混个脸熟，二是摸清这个行当都有什么把戏，然后听我的安排。”

“行。”胡金点点头，接着皱了一下眉头，“这几位都是咱们的老兄弟，谁主事儿？”

“二哥，”小军又摸起了大哥大，“二哥有资格也有能力当他们的这个大哥。”电话通了，小军冲胡金一笑，“这事儿你可以着手先按你说的办，其他的你就不要管了……喂，二哥，你过来一下。”放下电话，小军继续对胡金说，“你觉得让钱广暂时抽出来协助二哥怎么样？”

胡金裂开嘴笑了：“好呀，我正想一脚踢了这个屎橛子呢……你不知道，这小子太惊人了，跟个特务似的。”

小军一笑：“这种人你得会利用，用好了就是红色间谍，用不好就是一个内奸，我来用他。”

胡金拿过小军的大哥大拨号码：“你不知道，这小子最近跟老疤打得火热……喂，钱经理，你带老脸和大牙来公司一下。”

胡金放下电话，说声“老疤私下接触古大彬”，拍一把茶几，刚要开口骂钱广，桌子上的电话响了。

小军冲胡金摇摇手，起身抓起了话筒：“哪位？”

话筒里传来小春的声音：“军哥，我想回市场。”

小军皱了一下眉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春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我听说你安排许江过去了，不行！我……”

小军一把扣了电话。

电话再次响起，小军想了想，抓起了话筒：“小春，你不要想多了，我这么做有我的打算。”

那边没了声息，过了好长时间，话筒里传来林林细如婴儿的嗓音：“军哥，我有大事儿向你汇报。”

胡金站了起来：“咱们各忙各的吧，我先去联系一下那些管事儿的朋友。”

小军挥了挥手：“你忙。林林，说话。”

电话那头换成了小春的声音：“军哥，我快要闷死了，我真想回去，生死由它去吧……”小军猛地打断了他：“我前面的钱白花了？”小春在那边嘿嘿地笑：“跟你开个玩笑呢军哥……我有这么一件事儿向你汇报，这不前一阵咱们帮李光祖把打死他儿子那事儿办了吗？姓吕的那个小子判了，是死刑，故意杀人罪。李光祖很高兴，在他们圈子里替咱们做广告呢。现在又有个有钱的主儿想让咱们替他办事儿。”

小军皱了皱眉头：“他们找过你？”

小春听出了小军声音里的不满，止住了笑：“军哥，你听我解释。”

小军“嗯”了一声：“你说。”

“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军哥……”小春小心翼翼地咳嗽了一声，“这事儿是李光祖先找我的，他去市场，没找着，就给我打电话，我把电话停了，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林林，林林问他找我干什么，他不说，非要见了我才说。林林让他等着，就来找我，我直接过去见了他……军哥，老小子我了解，他找我一定是来送钱的。果然，老小子说，他的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想出三十万要一个人的一条腿，我答应了。”

“你自己不想活了还是想让我们跟你一起去死？”小军的声音冷得像一把刀子。

“军哥，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可是这事儿我要是不告诉你，不也一样？这事儿我自己就办了。”

“那好，你自己去办吧。”小军猛地将话筒丢了，“操~你娘的，你是猪托生的？”

“军哥，你听我说……”桌子上的话筒里，小春嚷得万分凄凉，“我已经开始办这事儿了，难办啊——”

小军迟疑了片刻，重新拿起了话筒：“你慢慢跟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小春那边松了一口气：“军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是这样，那个人也姓李，是个合资企业的中方经理，相当有钱……这个我就不说了。他的老婆跟一个外地在这里开食品厂的老板勾搭上了。他曾经去找过对方，可是对方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还扬言要找人修理他，他这才通过李光祖来找我的。当初我想让他直接过去找你，后来一想，你那么忙，这点小事儿不值得你惦记，再说，我比较适合干这个，就收了他五万块钱的定金……哥，你放心，这钱我一分没动，全在这儿……我跟李总订了口头协议，拿下这事儿，全额给钱，但是万一对方报案，费用追加。李总拍了胸脯，说他敢保证那个人不敢报案，一是理亏，二是他还有把柄在李总手里。我就觉得这事儿很轻松，去了……”

小春突然不说话了，小军催促：“继续。”

小春在那边缓缓地喘息：“我……我不好意思说啊。哥，我给你丢脸了。”

一股无名之火突然涌上心头，小军一把挂了电话。

闷头坐了许久，小军才知道这股无名之火的来由：我还没有想好走不走这条路，小春就给我接这样的“活儿”了。

那好，小军狠狠地咬了咬牙，你自己的路自己走好了，出了事儿与腾龙公司没有关系，妈的，安排我？

点上一根烟，小军看了看手表，正准备再给二哥打个电话，外面有人敲门。

小军将眼睛凑到门镜一看，林林局促地站在门口，小军一把拉开门，转身坐回了办公桌后。

林林挨挨擦擦地站到了小军的对面：“军哥，是小春让我来的，他不敢随便出门。”

“我知道，”小军示意林林坐下，“刚才你的话还没说完呢。还有别的事儿？”

“还是关于李总那事儿……”

“这事儿？我知道了，”小军挥了挥手，“你走吧，回去告诉小春，这是他自己的事儿，与公司无关。”

“哥，你听我解释……李光祖和那个李总都知道我们是腾龙公司的人……所以，”林林偷眼一瞥小军，“我们当小弟的有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