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菠菜示意女人穿上衣服到楼上去,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轻咳一声,径自出门。
将眼睛贴近门缝瞅了瞅,小菠菜发现来得只有戚黑子一个人,面相看上去有些猥琐。
戚黑子听见小菠菜走过来,接着喊:“康哥,把门打开,我跟你说点事儿。”
小菠菜顿了顿,有点儿不放心:“有事儿就在外面说,家里有女人。”
“那我就等会儿,让嫂子起床再说。”
“老实在外面等着。”小菠菜瞅了瞅里间,看见女人正在上楼,心中微微闪过一丝温存。
“康哥,我给你五十万,你不要让我去面对大家伙儿好不好?”戚黑子的声音又小又干巴。
“不行……”小菠菜刚吐出这俩字,立马后悔了,“你带现金来了?”
“带来了。”戚黑子将手里的一个夹包在门缝前晃了晃。
门哗啦一下被小菠菜打开了:“进来说话!”
戚黑子跟进来,探头往里间看了看:“嫂子没在家?”
小菠菜点点头,让进戚黑子:“别他妈那么多心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钱拿来,别的事情后面商量。”
戚黑子的左手蜷在胸前,右手捏着那只包,轻轻放在门口的一张桌子上,用屁股顶关了门。
那只包的拉链是开着的,小菠菜弯下腰往里一瞅,脸色一下子变了:“你什么意思?”
包里没有钱,静静地躺在里面的是一把泛着幽光的手枪。
戚黑子站在门后不动:“我想,按照你混江湖的资质,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拿枪,杀我。”
小菠菜火中取栗般抓出枪,又烫着似的丢了回去:“我家里有老人,咱们出去解决。”
戚黑子摇摇头,慢条斯理地说:“没有时间了,我八点之前必须赶回工地清帐。赶回去需要一个小时。我还没吃早饭,我还得晨练,还得跟几个兄弟去跑马场看看生意……”抬腕看了看表,又摇头,“真来不及了……这样,给你五分钟的时间,你决定杀我还是不杀我。”
小菠菜毕竟是小菠菜,这样的场面他不是没有经历过,一笑,坐下了:“五分钟以后你杀我吧。”
“你说的?”戚黑子将身体倚到了墙面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说的。”小菠菜反着眼皮看戚黑子。
“那好。”戚黑子将身体弹离了墙面,伸手来摸包,小菠菜一把按住了这只手。
第一次跟戚黑子接触,戚黑子二话不说直接开枪的镜头在眼前炸开,小菠菜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他不敢冒这个险了,万分后悔自己将这个索命的阎王放进门来。怎么办?小菠菜的眼前蓦地幻化出这样的一副场景:他的家里躺着一具尸体,两个老人在哭泣……
戚黑子一笑,慢慢抽回了手:“改主意了?”
小菠菜狠狠地一咬牙:“我认输。你说个数吧。”
戚黑子慢慢腾腾地抓过自己的包,慢慢腾腾地夹在腋下,慢慢腾腾地说:“给我五十万。”
小菠菜爽快地点了点头:“没问题。”
戚黑子打开门,回头一笑:“康哥,这都是你逼我的。我没有家,你有,再跟我‘得瑟’,我杀你全家。”
小菠菜坐着没动:“三天之内我把钱给你,咱们两清了。”
戚黑子不动声色地瞥了小菠菜一眼,小菠菜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了,咳嗽一声:“还有别的事儿吗?”
戚黑子轻轻一挑眉毛:“见不着钱,我还来找你。”
小菠菜大度地把手一挥,说了一句连自己都听不懂的半吊子话:“不要找我兄弟的麻烦,明白?怨仇有主,不可胡来,ok?”戚黑子知道小菠菜这是在找最后的一点儿面子,动动嘴唇想要说句什么,没说出来,转身就走。估计那句没有说出来的话只有两个字:二逼。
小菠菜眼瞅着戚黑子的影子烟雾一样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狼一般跳起来,一把抓起了电话:“四海,你过来。”
徐四海往戚黑子这边赶的路上已经预感到戚黑子跟小菠菜联系过了,心像被一只手攥着似的憋闷。
让徐四海没有想到的是,小菠菜并没有发火,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三年后除掉戚黑子。”
看小菠菜阴郁的表情,徐四海没敢问他发生了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小菠菜咬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斜着眼睛看徐四海:“你派去的两个迷汉把事儿办砸了。”
徐四海低下了头:“对不起。”
小菠菜不停颤抖的嘴唇衔不住烟了,狠狠地咬透了过滤嘴:“现在就弄死他咱们也得陪葬,就‘抻’三年。”
徐四海说:“谁办砸的事情谁来找补,这事儿是夏侯惇的。”
小菠菜一把从嘴唇上拧下了烟:“我谁都不需要!你回去告诉夏独眼,下次遇到事情,他再给我‘抖擞’瞎了,我把他的那只好眼也抠出来!”见徐四海不吭声,小菠菜笑了,“四哥,没什么,咱们腥风血雨都走过来了,这点事儿才到哪儿?不就五十万块钱嘛,老子一个工地的事儿……钱,他先拿着,命给我留下。我估计他拿到钱会很‘涨颠’,一定会在外面败坏我的名声。如果我就此‘逼裂’下来,这些年闯下的这点儿老本算是交代进去了。这样,最近几天咱们找个‘不知死’的练练手,让那些想看笑话的傻逼先给我闭嘴再说。”
徐四海在心里骂了一声“操”,被人打击一下就变成神经病了吧?这是迷汉都玩剩下的招儿。
徐四海说:“将就你现在的地位,有些事情没有必要亲自动手,那些小弟闲着也是闲着。”
小菠菜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我不亲自动手谁能行?夏侯惇?我操他老娘的……”
外面有人叫门,徐四海出去,遭了狗咬似的喊了一嗓子:“都给我滚回去,来晚啦!”
回来坐下,徐四海怏怏地一笑:“本来我安排兄弟过来陪你的。”
小菠菜的脸一下子黄了:“好,好……幸亏没来,要是来了,我这张脸还往哪儿搁?”
五一节那天一早,李淑梅来找元庆,让他带她出去玩几天,元庆没答应,李淑梅走了,脸色很难看。
元庆正郁闷着,胡金来了电话,让他马上去金金鑫大酒店,说有要紧的事情跟他商量。
下楼前,元庆给李淑梅打电话,解释说五一前后正是干他这一行最忙的时候,他不能离开。
李淑梅不说话,弄得元庆怏怏的,心想,就这样还结什么婚?恋爱都不得劲。
开车上路,元庆接了肖卫东的一个电话,听声音,肖卫东又喝醉了,一个劲地埋怨元庆属蜗牛的,抢市场那事儿太拖拉。元庆说,还不是你拖拉?你说不着急的,要“抻”起来。肖卫东不认帐:“我说过?彪子才那么说呢……现在晚了不是?人家小春比咱们早了一步,已经开始行动了……”元庆一愣:“不会吧?”肖卫东的嘴里像是含着一只汤圆,叽哩咕噜地滚:“怎么不会?我听夏提香说,前几天他就看见小春和一个叫林林的小混子在市场转悠……”元庆直接关了大哥大,操,在市场转悠的人多了……老子不听醉汉叨叨了。
在酒店门前的空地上停下车,元庆下意识地瞅了瞅那帮“靠活儿”的摩的司机,突然发现一个人有些不对劲。那个人尽管戴着头盔,但从他露出来的那两只眼睛判断,这个人不是一般的人,目光中露出一股阴冷的凶狠。那人见元庆在打量他,发动车,一溜烟地走了。
他要是不走,元庆也许不会多想,他一走,元庆直接断定这个人就是那天夜里砍了他一刀的那个东北人。
元庆走到那帮司机旁边,想要打听一下,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有什么呀,不就挨了一下嘛,应该,谁让我打霸王车的?
胡金早就等在门口了。见元庆过来,咧着大嘴笑:“嘿嘿,古大彪子又当隐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