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相反觉得倒是出了口恶气,一天以来积郁在我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当时我已经完全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彻底控制住,在酒精的刺激下越发疯狂.我以为我知道想要的是什么,其实完全一片迷蒙.甚至是错了方向.
那次散了之后,三胖子没再回过宿舍.他在外面租了个房子.在教室碰到只是偶尔打个招呼,大家心里都清楚,有些东西破了是没办法圆上的.我对他的生活始终保持着不闻不问不关切的态度,直到今天我听到他患了绝症之后,积压了那么多年的关切和愧疚喷薄而出.
说实话,我恨死了自己.
英子对这件事情的评价是,我是一个喜欢争抢好胜的人,我认准的事情别人必须无条件服从,而对于我看重的人和事,更是不容得有丝毫的差错,差错的意思是说,没有按照我的思维和方向去发展.
当时我问她:如果你的评价是准确的,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
英子仰头说:谁说和你在一起了?我打传呼是要告诉你我不喜欢和清朝人在一起,你没容我把话说完啊!
我操!.
[七]黑皮
说了太多的三胖子,这篇儿翻过~我们说英子,这个不愿为妻却为我生子的女人.
我问过英子:既然你不喜欢和清朝人在一起,现在你怎么不悬崖勒马呢?
英子那是唯一一次认真地告诉我,在她眼中我是个什么人.她说:你楼林,第一次见你不过觉得你是个轻薄有加的纨绔子弟,不过对你的头发倒是好奇.我一直注意到你在跟着我,之所以不反感是因为你的生日,碰巧和我的出生时间吻合.我信缘分.再之后和李新畅的一切冲突中使我觉得你尽管有些鲁莽,但也不失是个男人,尽管当时你的发型比较奇特.在三胖子事情的处理上,我见识了你的偏执与不可一世.这或许都是缺点,可是我认为,男人应该这样.方能成大器.
现在敲出这些字是脸红的,英子对前半部分的性格评述是很准确的,唯独是否成大器上有失公允….自卑一分钟.
她的这种评价让我独自快乐了那么一段时间,甚至连对三胖子的内疚都稍稍缓和了很多.于是我觉得,我已经恋爱了,既然我碰到了一个如此懂我如此欣赏我的美丽女子,那时候我的想法,似乎已经成熟,似乎已经暗中断定,这是我一辈子的女人.我非她不娶!
年轻的誓言总是很多,像那个年岁漫天的云朵和风,飘啊飘啊的,就会散了,谁会记得它们.
我绝对不是一个有了女人就忘了兄弟的人,于是在与英子似乎确立了恋爱关系之后,我得着手处理我堂哥丢给我的,有关于胡子头迪吧的事情.
那是在我拿下英子,办了李新畅,归拢三胖子之后自己最看重的一件事情,上课睡觉时甚至已经梦到我带领书记,禽兽乃至大伟,意气风发一身黑皮,走在每一个胡同与街道,每一个见到我们的百姓都毕恭毕敬地打着招呼:楼哥早!身后三十余个小弟,左臂一概系着一条红丝巾,横成一排,右手必须塞在衣服里面,那里面是枪,或者是刀.胡同口停着一排黑色奔驰,低调,是我们做人的道理.
醒了之后擦擦口水,发现我依旧不过是一个生活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清朝人.
这是个梦,那么目前我有机会使它成真.我相信,以胡子头的势力,借着这次办事儿的机会,我能上位.在归拢了三胖子之后,我就说过,当时我已经被一种疯狂的偏执彻底地控制了,我完全不知道当时我在做什么,至于想法,我相信的确是受香港录像荼毒太深.
让我醒来的,是我的堂哥.
当时我和禽兽书记大伟四人,每人一袭黑衣,大伟甚至还搞到了一根半米长的6分铁管儿藏在衣服里.当我们四个出现在我堂哥以及胡子头面前时,胡子头展露了笑容,对我堂哥说:你弟弟又来搞行为艺术了
我堂哥放下手里拿的电钻,擦了擦手,仔细围着我们四个人转了一圈儿,锤了一下我的半个光头问道:你们要干啥?
我觉得有些不对了,正筹措怎么回答,大伟抢先说了:三哥,你不是找我们办人吗?他擅自将办事改成了办人.
操!我堂哥笑了:打一回架,就把自己当黑社会了?还整的挺像样儿,一人弄一身黑皮,咋想的你们?
我有些纳闷地问我堂哥:哥,到底干啥呀?
胡子头走了过来,搂着我的肩膀:小楼,这不是要开业吗?正好你们几个都是学画画的,想让你们帮忙在四面墙上给我画点儿具有挑逗色彩的大姑娘啥的,刺激一下.
操!我小声嘟囔一声.
咋?不乐意啊?不让你们白辛苦,颜料我买,每位兄弟辛苦费500元,怎么样?胡子头以为我不愿意干这活,他又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当时我看着我们四个人的四身黑皮,叹到:我的黑社会梦,破了.
这件事对我们几个来说,没有什么难度,唯一需要的就是时间,四面墙,总共几百平米,我们四个人在胡子头小弟帮助下,用了整整一个星期才完成.我们很快乐,这是二十几年来我们第一次赚到自己的辛苦钱.大伟美的还把脸贴在他画的那个大姑娘的屁股上照了张相.
胡子头依着承诺每人给我们点了500块钱,那是我们当时一个月的生活费呀!我们推辞,堂哥说:收了吧,找别人一样给钱,不用替他省.
然后我们每人拿出100块,用400块买了5条阿诗玛,分发给我堂哥,胡子头以及胡子头的兄弟们.我们自认为这事儿办的很漂亮,最起码证明我们不是吃啥都不拉的主儿.我堂哥和胡子头一人夹了两条烟啼笑皆非:破逼烟,你们也好意思?
那烟破吗?当时我们抽三块一包的黄美登和白三塔,四块一包的硬三塔和软红河,最牛逼不过抽四块五的黑猫和石林了!给你们买8块钱的阿诗玛你们还嫌破?我们用自己一月生活费的20%凑钱给你们买了我们认为最牛逼的烟,你们还嗤之以鼻?还说脏话?还说是破逼烟?太装逼了!
你们怎么当大哥的?你们怎么想的?我们受到了伤害,所以我们四个很生气地走了,拒绝了胡子头和我堂哥请我们吃饭的挽留,走时我都没和我堂哥打招呼,胡子头又乐了:搞艺术的就是有性格.
可笑的我们当时最大的特点是,喜欢用自己的思维去控制别人.这就是年轻.从那以后,我改抽十块一包的红色万宝路.混合型,刚抽时呛得不住咳嗽,为了装逼,忍了.半年后,抽烤烟觉得嗓子痒,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混合型香烟,手指和牙,都是黄的.
堂哥当时送给我一句名言:装逼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
我把余下的四百块钱给了大伟,请他找机会充进三胖子的饭卡里.大伟做到了,我相信三胖子也知道自己的饭卡里凭空多出400块钱,但他没说,也没把钱给我.我便以为他接受了我的道歉,心里开始坦然.
禽兽问过我:你为什么内疚?你那不该叫伤害,充其量是你报复.
我说:因为他是弱者.
其实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最初的谁对谁错都显得不那么重要,而视乎最后谁受的伤害比较大些.很明显三胖子在整件事情的最后受到了超过我承受的伤害,于是他嚎啕大哭,于是他谩骂了我.但他依旧是弱者,所以理应得到别人的同情.而我,作为一种混蛋的楷模,受到谩骂乃至诅咒是应该的.
因为我很强吗?其实不是,只是那时候装逼的我喜欢站在某种高度去俯视别人.这种心态在不久后的将来使我吃尽了苦头.而英子差点离我而去.
去胡子头迪吧干活的事我没有告诉英子,她也没问过.书记很好奇我的恋爱态度,因为我可以一周不去找英子,甚至电话都不打,我的生活一如既往,和他们吃饭喝酒看录像.书记不只一次问我:你真的在搞对象吗?
其实当时我很迷惘,我和英子是搞对象呀,我们手都拉了!胳膊都抱了!下回见面说不定就亲嘴儿了!怎么不是搞对象呢?
书记说:搞对象不是这样的.
我说:那还咋地?咋搞?
书记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指着坐在窗台上思念聂冰的禽兽说:搞对象应该这样,无时不刻地思念.
禽兽恰如其分地喃喃一句:那时候的雪,下得好大.在异乡的你,冷吗?
啊?那英子想我吗?我是不咋想她,我以为搞对象就是搞对象,最初眉来眼去,然后拉拉手亲个嘴儿最后那什么一下,不就拉倒了吗?还这么复杂?
看来我得好好审视一下这件事情,必须把自己变成禽兽一样的闷骚青年后,才能更好地证明我在搞对象!
[八]生意
我自小在农村长大,初中之后父亲开始做生意,但由于母亲喜欢农村多亲戚多走动的和谐氛围,所以依旧在农村居住,只是父亲不常在家,四处奔波.奶奶以及母亲的宠爱,已经让大家完全接受了我是一个混蛋的事实.
放寒假一进家门儿,我妈和我奶就迫不及的地问我关于英子的种种,我突然有些慌乱,有些记恨我的堂哥,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有把我与英子的关系上升到这个高度的打算.可经不住我妈的死缠烂打,我把英子的照片儿丢给她们就去找我的老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