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一片石之战,唐通的表现还是对得起大顺的。
后面发生的事,不过人性使然,指望唐通这个前明将领有多忠心于大顺,也不太现实。
而且唐通曾被岳父李自成封为大顺的伯爵,到女婿这只给了一个镇军法官的职务,算是对唐通的正式定性了。
当然,还能给唐通一个军法官职务,也是出于继续招降西营其他将领及高勋、白广恩等人的因素。
不然,直接把唐通押回原籍交地方看管。
用“狼狈”二字形容渡过延水撤到靖边堡的西军最是合适不过。
孙可望让人秘密统计过,除损失士卒四万余人外,武甲盔甲、军器弓弩、粮草大车损失也是巨大。
奉义父张献忠之命东征之前,东府提调有本部19营兵、新降兵10营,合计二十九营兵七万余人;西府提调有本部16营兵,高勋、康镇邦、白广恩、唐通等绿营降将等,合计二十四营兵五万余人。
此后东、西二府一路东征所向披靡,又各自纳降两三万人不等,至西营东征声势最盛时,孙可望这个东府提调兵马近十万,李定国这个西府也提调兵马九万余,二位“王子”加起来拥兵近二十万众。
然而现在东西二府剩下的兵力却只有十万余人,损失最大的是孙可望,他在金锁关下损失上万,北撤途中又前后损失两万多人,如今只有不到七万人。
李定国这边稍好些,除在延水损失数千人,其本部基本没有大的损失。然而因为要在保德及榆林等沿边留守兵马的缘故,李定国现在能够直接指挥的兵马仅有三万左右本部兵及诸降将兵两万左右。
单从兵力而言,孙、李集团兵力规模仍属可观,相当于顺军三个军的总兵力,然而由于为了突破延水丢弃了大量武器辎重,使得西军士卒如今有兵器的竟然不到六成,而战马数量更是从战前的三万余匹锐减到四千余匹,其它牲畜损失更是没法统计。
原本孙可望是准备在靖边稍作休整,并部署防线迟滞顺军尾随之势,然而尚未喘息,就传来保德、榆林、龙州等地被从山西方面过来的顺军逐个击破,靖边以东沿边长城关隘重镇几乎全部丢失的噩耗。
这些地区的守军几乎都是西府李定国的部下,尤其是保德的勒统武、龙州的高文贵更是李定国最器重的将领,如今却全部葬于顺军之手,令得李定国痛心疾首,握拳长叹,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轻易从晋西北撤出,致使前番东征心血全部东流,更损兵折将无数。
龙州城这个靖边堡东边的最后一道防线丢守,当面顺军肯定直扑靖边,为避免再次陷入顺军南北两面夹击的不利情形发生,孙可望召开军议,同李定国等人商议后决定立即向宁夏后卫转进,然后折道往西南经镇戎所入固原,同定北将军艾能奇、抚南将军刘文秀等会合。
只是未等孙可望同李定国商议好主力转进,何人留守替主力垫后拖延顺军时,降将唐通趁西军看管不备潜至旧部于唐毛山向顺军投降,此举不仅使西军虚实完全暴露,也使本就动摇的军心士气再遭沉重打击。
孙可望大怒之下竟欲将康镇邦、高勋等降将全部杀掉以绝后患,幸李定国再三劝阻方才作罢。
虽没有杀人,但孙可望为防万一还是命人将康、高、白等降将全部召在他大营,命其他人兼领这些降将部下兵马。
唐通的投降迫使孙可望、李定国无法制定完整的转进策略,只得于腊月初三这天匆匆离开靖边向西边的宁塞营转移。
许是大西气数已尽,转移当天下午竟风云变色,天降大雪,寒冷异常。
陡降的大雪使得西军将士的转移之路变得更加艰难,此时此刻唯一支撑西军将士甘愿跟随东、西二府转进除了东、西二府的威望外,也是那几百里之外的固原朝廷。
靖边到宁塞不过一百多里的路,西军整整走了四天多,途中冻死士卒千余人,冻伤不计其数,掉队者也有数千。
孙可望认为可以号召西北士绅的崇祯朝首辅大学士李建泰也再一次掉队,这一次掉队同先前迷路一样,都是李大学士故意而为,因为李大学士夜观天象,再结合西营当前实际局面,断定西营必亡,顺营必兴!
所以,识时务者为俊杰!
因此,一身貂皮棉袄根本不怕冻的大学士掉队了,接着这位李大学士不畏艰难,在两个仆从的搀扶下冒着风雪向着大顺境内前行。
然而,让李大学士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他却真的迷路了。
几天后,一队从靖边西进的顺军队伍发现了道路旁有一具冻硬的僵尸,这具僵尸除了身上的衣服被人脱光外,没有任何受伤的地方,且身上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表明他身份的东西。
可能见这僵尸上了年纪的缘故,几个顺军士兵出于好心将僵尸就地埋了。后来他们又在十几里外发现了两个迷路的男子。
这两个男子不同一般百姓,一个身上穿着貂皮棉袄,一个脚上套着厚毛皮靴,一看就是非富即贵那种。
可惜,本应好生盘查这两个男子的顺军却因为急着追击西军,竟然没有细加审问,反而一人给了他们两张大饼,告之正确道路后走了。
这两人如蒙大赦,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回到了家乡山西曲沃,继而引发了曲沃县有名的前首辅家仆争产案。
这桩案件闹得沸沸扬扬,不仅惊动了山西地方,还惊动了北京刑部,最后隆武帝亲自过问此案,才审出当年崇祯朝李大学士遇害真相。
后来民间有好事之人不知怎的寻到李大学士埋骨之地,竟然为其堆了坟头,上立一碑。
碑中只二字——“活该”。
屋漏偏逢连绵雨。
孙可望万万没想到,就在他同义弟李定国好不容易将队伍带到宁塞,准备在此停留休整两天时,一封宁夏巡抚的急报却让他如遭雷击。
大西的宁夏巡抚李虞夔就是同李建泰一起兴兵抗清的前明宁夏巡抚,其在举兵抗清时散尽家财招募义勇,收复了两个州城。后来见西军声势太大,便在李建泰的劝说下一同降了西营,被张献忠任命为宁夏巡抚。
李虞夔是冬月(十一月)二十六日方知道皇后同丞相汪兆龄、定北将军艾能奇、抚南将军刘文秀及皇城都指挥使窦名望等大西文武向顺军投降的事。
宁夏巡抚驻地并不在灵州所,而是在青铜峡北边的金积堡。由于李虞夔是降官,因此宁夏西营驻军实际指挥者是留守灵州的东府大将张应科,此人早在崇祯七年便追随张献忠,是西军铁杆之辈。
故而宁夏是否奉皇后诏令降顺,李虞夔并不能做主,于是一方面派人将此消息通传灵州,另一方面赶紧将此消息向东府通传。
由于东府领军东征及天降大雪导致道路难行原因,原本快马五六天就能送到的消息足足耽搁了近十天。
“能奇、文秀,误我,误父皇!”
孙可望万万没想到三弟艾能奇同四弟刘文秀竟然会背叛大西降顺,气的一刀将他最喜爱的座骑劈死。
李定国尚算理智,连忙命人将宁夏巡抚派来报讯的人秘密关押,不使其与外界接触,打算先封锁朝廷同定北、抚南降顺的消息,要不然恐怕大军立时就要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