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霍崇的命令,军中选拔出公认做事公允,并不偏私的将领们组成了委员会,进行评功。人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拼命把自己每一条细小的功劳都总结起来。要在这时候为自己的荣誉而努力。
就在斗争与欢乐并存的时候,陈铭泰一脸无奈的求见了霍崇,“陛下,那资料不全。还只是一年而已。臣觉得若是有更多文献,当可推翻那十二两的结论。”
霍崇笑道:“哈哈,铭泰兄。我说多十倍,一百二十两。你觉得这个数字,他合适么。”
陈铭泰最初觉得很不爽,此时听到这话,更不爽了,“陛下,关宁军浪费公帑,胡作非为。江南也不堪重负。”
“对。这也是个逻辑形式。若是这么一个别人有错,我就想做啥做啥的逻辑形式。我有两个老婆,晚上忙活的话,白天耽误工作。那么大伙就可以啥也不干了。”
“陛下!你这是狡辩啊!”陈铭泰忍不住抨击起霍崇来。
“这可不是狡辩。这是逻辑学概论的基础。现在学校里就在学这个,所有考试中第一门就是逻辑学考试,如果没通过,其他课程就不用考了。先把这一门重修。第二门则是政治思想考试。若是没过,也一样的处理方式。至于其他考试,就不存在这个问题。逻辑形式只管是否有效。命题形式,只管是否正确。我华夏朝,讲的就是科学与民主。这个是决不能动摇。”
陈铭泰感觉到面前的霍崇简直如钢铁般的强硬。霍崇所说的都是早在高庞投奔霍崇之前就已经成型的,然而陈铭泰却没想到霍崇在过了这么久,在身份地位发生了如此巨变的当下,不仅没有动摇,反倒要将霍崇的理念更强有力的推行下去,灌注到整个华夏朝之中。
硬抗应该是没用,陈铭泰明白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陛下,江浙官员无辜。”
“铭泰兄,你这是想岔了。你以为我是觉得江浙世家的作风错了么?我可没有这么想。江浙世家以及江浙读书人的手段,已经是我见到的权术的天花板。和他们比较起来,跟着我起家的老兄弟们那就是地板。我之所以把这个拎出来,就是要教育这些学校的学生,让他们长见识。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铭泰兄定然登山游玩,一座山难道只有风景秀丽如画的一面么?一座山定然有阴险难行,狼虫密集的所在。让大家尽可能知道世界的全貌,才能真的成长。”
“那是吏部的差事。若是让人人都学会……手段,陛下就不担心被人迷惑么。”
陈铭泰的话逗得霍崇不禁莞尔,看来老头子也急了啊。这话不就是在说江浙那帮人玩弄的就是见不得光的手段么。
“呵呵,铭泰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为何会雪亮,就是因为牵扯到了自身利益。只要牵扯到自身利益,当然雪亮了。至于学坏,我对于学坏的看法和你或许不同。把私利包装成公心,才叫学坏。若是爽快的提出私利,并且在全国一盘棋的基础上商议。这不叫学坏。这不过是人之常情。谁人想一辈子过的苦不堪言,谁想自己的后代永无出头之日。若是把这些包裹成好,描述成正义,那是逼着人去学坏。”
“陛下这么做,只会让天下纷争不断。”陈铭泰绝望的发动了他能想到的最强的指责。
“你高看我了。不是我让天下纷争不断。有没有我,天下本就纷争不断。而我,只是这纷争中的一个人,我只是个屁股坐在劳动者那边的人而已。”
陈铭泰放弃了。倒不是放弃自己的理念与想法。只是放弃了劝说霍崇。陈铭泰明白了,霍崇大概是不会变的。因为陈铭泰亲自见过这些年霍崇根本没变过。
既然如此,任何针对霍崇的努力都是无用功。
霍崇自己也放弃了陈铭泰。这样的人也是不会变的,雷虎和霍崇聊天的时候说过,长信道长认为人都不会变。顶多是认清了自己活着没认清自己。然后随着天下大势被卷动,在自己并不知道的情况下与其他不同的人相遇。
虽然修道之士有这样的看法并不意外,霍崇还是觉得长信道长没来开封,的确令人有些遗憾。这样的人,持这样的立场。的确能在聊天中让过度紧绷的执念得到巨大缓解。
不过霍崇的遗憾也就仅此而已。
一年后,第一批学员毕业了。他们曾经是军人,曾经是工人和农民。现在,他们则是作为华夏朝廷的一员,开始在各个部门中工作。在十分不习惯的同时,苦恼着,忙碌着,学习着成为华夏朝廷的一份子。
也有许多人接受了安排,到各个省的基层去工作。在他们离开前,就已经知道自己会长期沉入基层,或许是十几年,或许是几十年。都在某个地方工作,把朝廷的工作深入到基层,让被文人阶层垄断的传输渠道打通,让朝廷的理念被人民听到。也让人民面对的问题和痛苦让朝廷知道。
之后的三年过的很快,到了华夏共和五年,一度完全停顿的礼部才开始继续招收新成员。在这停顿的三年中,礼部成员们经历了他们人生中从未经历过的历程。
受教育,劳动,反思,讨论,再受教育。三年中,礼部成员数量降低了三成,那些并没有能够通过考验的成员们不得不离开了这个以理念为核心的组织。
共和五年,西班牙使者弗朗西斯伯爵再次前来拜见霍崇。当听闻弗朗西斯伯爵小心翼翼询问,已经到顶的贸易,是否会遭到封顶的时候,一同参加会面的工业部长高庞不禁苦笑。
对高庞来说,提出扩大丝绸产量的努力已经快十年了。回望过去,高庞觉得年轻的自己真的可爱。曾经以为只用提高生丝收购价格,就足以解决与西班牙人的贸易问题。
这些年中,华夏朝廷的工业部门在退役军人为骨干的产业工人队伍不断扩大的过程中逐渐成长起来。当大量全新的缫丝厂,纺织厂建立起来之后,桑蚕饲养才真正获得了突破。
对于那些搞桑蚕饲养的农民而言,他们在意真未必是价格要增加一倍。他们在意的是能否在养蚕的时候可以避免大规模的蚕病。能否在蚕结茧完成之后,以最快的时间把蚕茧卖出去,换成实打实的钱。
什么对外贸易,什么国家经济。这些百姓们其实不在意,也没兴趣。如何有效的扩大生产,提高效率,同样的生产力付出情况下如何赚取最大收益,才是这些百姓们在意的事情。
甚至基于这样的认知,关于生产资料+投资+劳动力的生产要素,本是礼部以及公务员队伍的课程,农民们都能轻松以及透彻的理解,并且自行将这些基本原理教授给自家人。
人民从不拒绝学习。只要能真正帮助到他们的知识,人民的求知欲十分强烈。
高庞以前就觉得有人错了,现在才明白。的确有人不对,但是对错的判断,却是那时候的高庞无法理解的。真因为这些年与工农兵们结合,和工农兵们一起生活工作,向工农兵们学习,高庞才明白了道理,更明白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