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反正已经查清楚,以后再不理那个纨绔子弟就是了。”毛俊峰忙安慰道,“他若是敢来纠缠你,你只管告诉我。”
毛俊峰一边说一边做个往前走的手势,“我们边说边赶路,云松还等着呢。”
“我又不是不认识,谁要你来接我啦。”季菲脸上仍有淡淡的不高兴。
“这可是云松特意叮嘱的,他说现在最好不要单独行动。”毛俊峰说。
季菲叹了一口气,知道眼下这种情势,谨慎一些应该是没错的。白捕头的武功,只怕不弱于黄毓教授,杀死他的人一定比那天劫持丁香月的三个黑衣人还要厉害许多,这样一个可怕的刺客现在仍隐伏在姑苏城里某个地方,想想真是令人恐惧。
刺杀朝廷捕头的案子已经快二十年没有发生过了,杀死少林毕业生在过去也是不可想象的事。可是现在少林、武当、燕子坞这些江湖的顶梁柱都已经倾覆,接下来隐藏在黑暗中的力量只怕会更加肆无忌惮,做出更加骇人的事。
“咦,为什么往这边走?”季菲跟着毛俊峰穿过两三条街道以后突然疑惑地问,“我们不是去林记吗?”
“忘了告诉你,计划临时有变。”毛俊峰说道。
“为什么?”季菲不解,四个人原本说好了是要趁着夜色偷偷潜入“林记”调查的,“那我们现在去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一会儿自己去问云松吧,他现在什么事情都弄得神秘兮兮的。”毛俊峰两手一摊,做一个无奈的表情。
季菲只能紧跟着毛俊峰,两人渐渐行到了城东北的园林区里。时间已经很晚,但仍有不少夜集上的小吃摊还亮着灯火。
“对了,袁亮的事你知道了吗?他被丐帮除名了……”毛俊峰说道。他知道季菲不喜欢提袁亮,但是他觉得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应该告诉她一声,“好像说是他在沧浪亭和帮内的同僚斗殴,闯了很大的祸……唉,我们近几个月来都没有去好好关心一下他。”
“哦,我知道。”季菲轻声说,“我去他家找过一次,但是他已经搬走,或许已经回金陵去了。”
毛俊峰见季菲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不再说话。他哪里知道季菲其实那天在沧浪亭经历了整个事件。
两人很快在一棵大香樟树下看到了周云松,他今天很难得地穿着一身黑色的装束,隐在树荫下,若没有些眼力几乎都发现不了他。
“周大哥,怎么突然改计划了?”季菲走到他跟前立刻问道。
“晚上有人要见我们。”周云松回答。
“谁啊?”季菲一脸诧异。
周云松摇摇头,“中午的时候有人送来一张匿名的字条,指名道姓地叫我们四个人亥时在这里等。”
“匿名的字条?那我们就乖乖地在这里等?”毛俊峰一听马上警惕地朝四周张望起来,仿佛随时有人会从黑暗里跳出来暗算他们。
“我已经在周围看过一圈了,没发现什么异常。”周云松说,“约我们的是敌是友,现在还很难说。如果是敌人的话,我还有些求之不得呢。这几天里我们一直在明处,他们在暗处,让人很憋气。”
“也是,我也正想会会他们。”毛俊峰活动了一下手腕说道。
这时候几条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
“亥时已经到了,大可怎么还不来?”季菲问。
毛俊峰一脸坏笑地正要说话,街口就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章大可穿着紧身装束佩着剑匆匆地跑了过来。
“哟,我们以为桑央小姐要留你吃夜宵呢。”毛俊峰朝他顽皮地眨眨眼睛。
“我只是替她做检查……”章大可红着脸解释。
“就喝了几口普通迷药,需要去检查那么多次吗?”季菲也加入进来揶揄道,“去年从鬼蒿林出来,你给我开了两贴药就不管了呢。”
“我明明后来给你复诊了的!”章大可一脸冤枉地驳斥,然后他马上转换话题说道,“你晚上不是去程太医家吃饭了吗,打探到什么了吗?”
没等季菲回答,毛俊峰就抢先把侯大人的病况说了一遍。
周云松和章大可听完都表情凝重,这时候从街口那边突然传来了马车的声音。
“就是这个人来送字条的。”周云松远远一指车上的车夫说道。
那是一个约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普通的粗麻布衣服,马车也是街上最常见的四轮厢式马车,没有任何可以揭示来人身份的信息。
马车在他们的面前停下,车夫朝他们四人仔细扫视一番,说道,“上车吧。”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周云松首先揭开车厢旁的遮帘,跳了上去。
马车经过三四个转折,很快驶进一个大院里停下。周云松他们下得车来,发现院子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在旁边停着一辆两轮的小马车。
“只能委屈四位同学挤一下了。”车夫朝着小马车一指,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调。
周云松知道这里显然不是最终的目的地,他们只是在这里换乘一辆车,以防被人跟踪。
他于是对章大可他们点点头,四个年轻人一起挤上了马车。毛俊峰主动盘腿坐到后面的小行李厢上。他的右手始终缩在袖管里,一副随时准备发射暗器的神态。
马车平稳地启动,从院子另一边的门驶了出去。季菲悄悄将窗帘拉开一条缝,观察外面的情况,却听那车夫说道,“季姑娘小心了,千万别让人看见你!”
“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尽管得到回答的希望不大,季菲还是小声问道。
“一会儿就知道了。季姑娘请放心,我绝无恶意的。”那车夫一边谨慎地驾着车一边回答。
马车在城北纵横幽深的巷道里来回穿梭,简直像是在故意绕弯。周云松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季菲知道他们当中要数周云松对姑苏城的道路最为熟悉,他一定是在默记每一个转弯,预判着马车的去向。毛俊峰在后面也屏息凝神,暗器系的人都要接受专门的听觉训练,如果周围有什么异动,他袖内的暗器肯定第一个招呼过去。
和这几个朋友在一起,季菲一点都不感到害怕,反而略微有些兴奋。但是周远失踪的事情,还是让她几天来一直惴惴不安。
马车终于拐了一个急弯,像是再次驶进了一个大院里,蓦地减速后停下来。
章大可看了周云松一眼,见他神情泰然,便知道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四人下车以后,车夫上前朝他们行了一礼后说道,“我是护卫台的捕尉张越,这里是叶大人的府邸。最近常有可疑的人在附近出没,叶大人特地嘱咐我谨慎行事。”
毛俊峰、章大可和季菲脸上都露出高兴的神情,只有周云松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样。
过去几天来,他们每天都去姑苏府要求见叶大人,却总被告知叶大人很忙。他们无奈之下写了一封长信,请衙堂里的参军代转,却也一直没有收到回音。今晚终于得到叶大人的接见,许多事情终于可以面对面地向他禀告了。
张越捕尉领着他们穿过了几条游廊,来到一个气派的大厅面前。就这么短短地几十步路,周云松他们都感到附近或明或暗至少有不下十个护卫。看来白霄捕头遇刺以后,叶府已经提升了警戒的级别。
门口站着两个护卫,其中一个身旁是一张铺着红色绒布的桌子。周云松他们主动走过去将兵刃都放了上去。
“叶大人已经在等你们了。”其中一个护卫边说边打开了客厅的门。
周云松他们走入厅里。那是一个并不奢华却相当雅致的厅堂,墙上挂着好几幅字画,周云松略略一看,都不是有名的作品,而是姑苏城本地几个当代艺术家的文墨。叶大人在姑苏城当政的这些年,不仅着眼于商业和治安,而且非常鼓励新兴的艺术文化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