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香的胎发以及修剪下来的指甲,还有几件穿不上小衣,都被白芷放进乾坤袋里了,她也舍不得扔,没想到此时派上了用场。
“好好好。”
非正道人接过所用之物,自己又去取了一些篾条、藤条和稻草来,扎成小儿模样,贴了陈香的画像,写上姓名、生辰、籍贯和父母名姓,又穿了小衣,粘了胎发……而后说道:“掌教仙师,弟子还须取用你和掌教夫人的魂血,各一滴便足矣。”
陈义山和白芷自然是毫无迟疑,各自从眉心间凝聚出来一滴魂血,飞入非正道人的掌中,又被非正涂抹在了稻草人上。
“请两位老人家并掌教仙师、掌教夫人以及各位同门都退开一些,贫道要施术了。”
众人慌忙避让,在庭中腾出了一大片空地给非正。
非正点了点头,取来道具,捏诀按印,脚踏天罡,洒落蓍草、甲骨和通灵宝钱,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卜算。
但见他眼皮上下跳动,转目如电,手指掐弄如飞,额上渐渐汗出如浆,头发上也有白气森森飘出,很快便氤氲如同蒸笼!
陈义山、白芷以及陈泰清夫妇俩都各自吊着一颗心,连大气也不敢出。
麻衣门下的一干弟子们也都呆呆的看。
煎熬的等待中,约莫一顿饭的功夫过去了,非正道人忽然圆睁双目,停下了飞动的手指,喉中“嗬嗬”怪响了几声,继而“哇”的一声,竟喷出大团血来,往前扑身便倒!
陈义山吓得惊呼一声,慌忙飞身上前把非正给扶了起来,一摸他的鼻息,好在还活着,便连连给他灌注灵气。
苍雪也早拿出了仙丹来往非正的嘴里塞。
陈泰清惊道:“这,这是怎么了?
他为什么吐血了?
!”
白芷也是心惊肉跳的,不敢言语。
竹熊精也跟兰生嘀咕道:“主人是不是克非正?
怎么只要主人一让他卜算,他就吐血?”
兰生道:“嘘~~~”
陈义山等忙活了半天,非正道人才悠悠醒转,睁开眼睛之后,他冲着陈义山惨然一笑,艰难说道:“掌教仙师,弟子无能,要让你失望了……”
陈义山心头一沉,道:“是算不出来吗?
没事,你已经尽力l了,走,我扶你回屋里休息。”
“弟子已经无碍了。”
非正道人挣扎着起身,道:“不是算不出来,而是算出来的结果,结果古怪至极啊!”
白芷急问道:“是什么结果?”
非正道人迟疑着,瞥了白芷一眼,又看了看满怀期待的陈泰清夫妇俩,最终把嘴凑到了陈义山的耳畔,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掌教仙师,弟子只跟你一人说吧——算出来的结果是,陈香活至一百零八岁,寿终。”
“什么?
!”
陈义山顿时僵住。
陈义山有过预想,或许非正道人算不出陈香到底身在何方……却没有想到,非正居然算出来了这样一个结果!
陈香活到了一百零八岁,然后寿终而逝?
这个结果让陈义山一时有些难以消化。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白芷,又如何对自己的父母解释。
陈泰清却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连声催问道:“怎么都不说话了?
算出来香儿在哪里了吗?
义山,你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我们面说的?
嘀咕什么呢?”
“夫君,告诉两位老人家吧,没事的,我已经听见了。”
白芷泫然欲泣,却兀自冲陈义山强笑。
陈义山凝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然后深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好。
其实,也算是个不坏的结果。
父亲,母亲,香儿在那个世界已经过完了一生,他活到一百零八岁,然后去世了。”
“啊?
!这,这——”
陈泰清难以置信的看着陈义山。
陈义山不敢看他父亲,低着头说道:“就是这样了,毕竟是在异时空间里,孩儿方才说了,有可能是我们这里才过去一天,他那边就过去了好多年。”
陈泰清的嘴唇古怪的抖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话,或者是想再追问些什么事情,但是到最后,也不过是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也确实没有什么可说的,可问的了。
“怎么就活到一百零八岁了?”
太守夫人完全不能理解陈义山的话,她颤声问道:“不是说我那孙儿还不到五岁吗?”
“算了,咱们回去吧。”
陈泰清扯住妻子的手,幽幽说道:“义山自己做的孽,你我管不了。
他是大仙了,能左右时间了,要谁怎么活,谁就怎么活,要谁什么时候死,谁就什么时候死。
你我一介凡夫俗子,如何能想明白?
听个结果也就是了,知道我们曾有个孙子也就罢了,走吧……”
“可是我——”
“走!”
随着陈泰清一声呵斥,太守夫人不再吭声。
“父亲!孩儿——”
陈义山听出陈泰清话语里深深的怨念,慌忙跪在地上,想要再多解释几句话,却也无从说起。
眼瞧着两位老人家迈着艰难的步子蹒跚离去,陈义山真的感觉自己是罪孽深重!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位老人家就真的成老人家了,他们来的时候是那样的步履矫健,如今,竟连背影都微微佝偻了起来。
“非正,多谢你了,你们大家都回去吧,该修炼的仍旧修炼,一切如故。”
白芷扫量着麻衣门下的一干弟子,说道:“此间没事了,我陪着你们掌教仙师。”
女弟子们虽然不服白芷,但是在此时此刻,将心比心,也都体谅她的心情,不愿意再跟她起什么冲突,更不愿意再给陈义山添麻烦,于是都依言离去了。
毕竟,留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陈义山。
徒增尴尬罢了。
白芷搀扶着陈义山起身,夫妻俩依偎着坐到了庭前阶上,白芷低声说道:“夫君,如果非正卜算出来的结果是精准无误的,那就说明香儿根本就没有回来啊,他被留在那个世界了,盘古祖神没有送他。”
陈义山沮丧的点了点头,说道:“只能是这样解释了,可怜的孩子啊……都怪我不好,我先是不该留下香儿,执意去昆仑虚;我后是不该请求盘古祖神送我们回来啊。”
白芷道:“万事难料,如今这样的结果又岂能怪你?
那时候若是不去昆仑虚,只怕我们一家三口都会死在羿的箭下了。
纵然是羿不对我们下死手,等玄女回到昆仑虚之后,便是西王母亲自来寻我们的麻烦了,届时,我们仍然是在劫难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