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
听着那道不甘的怒吼声，我忽然想起一件有关于孟婆汤的传说。
想过奈何桥，想要转世投胎，重新为人，便要喝孟婆汤。
可有些人，为了来生再见今生最爱，会选择不喝孟婆汤。
不喝孟婆汤，便不能过奈何桥，便须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才能投胎。
而在这千年的等待中，这人或许会在河中看到桥上走过今生最爱的人。
可看到了又能怎么样？
上了奈何桥，便代表着喝了孟婆汤。
喝了孟婆汤，便代表着忘却了前世今生。
哪怕叫她，她也不记得。
在这千年的等待中，你只能看她一遍又一遍的走过奈何桥，喝过一碗又一碗孟婆汤。
这种等待，是一种难言的煎熬。
你虽然期盼她不喝孟婆汤，却怕她受不得忘川河中的千年煎熬之苦。
你唯有在忘川河中苦熬千年，才可重入人间，寻找前生最爱。
从刚刚那五个男人的情况来看，他们五人，好像便是那不喝孟婆汤之人。
他们五人，在忘川河中熬了多少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定不到一千年，否则的话，那人在跳河之前，不会喊出那句话。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把我当成了救命稻草，想要通过我，重回阳间。
他们不想继续这样熬下去了，一世一世的等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爱人喝下一碗又一碗的孟婆汤，换做是谁，都难以忍受。
所以，在看到桥上的我时，他们才会选择主动出击。
可惜，他们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不过我有些没看懂，那个男人明明已经冲到了我的跟前，他只要在稍稍坚持一会，没准就会成功了。
可在沾上那些人头化为的黑色黏液后，他想都没想，立即撤退，这说明，身上沾了黏液，便难以借助我的身体返阳。
想通这一点，我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五个为了真爱而不喝孟婆汤，选择在忘川河内煎熬的男人，我实在提不起恨意。
“什么都别信！”
就在这时，一道焦急，但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谁？”
我猛地转了一圈，入目的依旧是红色的天空和由人脸组成的人头。
“什么都别信！”
声音再次响起，依旧焦急，声音却小了很多。
这个声音非常熟悉，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
还有，她说的“什么都别信”，又是什么意思？
没等我想明白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桥上的人头，再次有了动作。
在那五人跳入河中的一刹那，数十颗人头豁然爆开，重新分化成一张张人脸，包裹住桥上残余的几只恶鬼。
吱嘎！
吱嘎！
让人心悸的咀嚼声再次响起，残余的几只恶鬼挣扎着，嚎叫着，撕扯着身上的一张张人脸，但蚁多咬死象，即便这些恶鬼的战斗力，要强过那些人脸，还是免不了被吞噬的命运。
大约三分钟后，桥上仅存的几只恶鬼，消失不见，剩余的只有人脸。
桥下，原本还跃跃欲试，想要冲上来的几只恶鬼，全部将头隐入河内，不再出现。
赢的是这些人脸。
获得胜利后，这些人脸再次开始相互吞噬。
他们桥头一堆，桥尾一堆，一边相互撕咬，一边向我移动，随着和我距离的接近，这些人脸，渐渐有了人形。
看着桥头桥尾的那两个虽然有着人形，却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眼睛的诡异人状物，我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喉咙。
“呼！”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给自己打了一下气，喃喃道：“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年”字落下的一刹那，我一步踏出，以针为刀，对着桥头的这只怪物，一劈而下。
锋利的针尖顺着人脸怪物太阳穴一掠而下，划过怪物的半个脑袋，怪物的上半个脑袋向下一耷拉，身体却继续向前。
“草！”
一击得手，我一步后退，可刚退出一步，脚下便传来一股吸力，让我难以动弹。
我骂了一句，心里冒出两个字：“完了！”
有两张人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伏在了我身后一步左右远的地方，在我后退的一刹那，正好黏住我的脚。
“唔！”
脚被黏住的一刹那，被我划掉半颗脑袋的人皮怪物，冲了上来，骤然爆开，数不清的人皮瞬间将我包裹。
痛！
被包裹住的一瞬间，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袭来，就好似有千万只火蚁在啃噬我的身体。
我能感觉到，有牙齿穿透了我的皮肤，撕扯我的血肉，我更能听到，牙齿和骨头碰撞，发出的咯吱声。
“完了！”
这个念头又一次冒出来的同时，我基本放弃了生的希望。
“吱！”
就在我放弃时，一道熟悉的蝉鸣声在我耳边响起，我听到了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喘息声，唯独听不到牙齿和骨头碰撞的声音，也听不到血肉被撕扯的声音，就连痛苦的感觉，也消失了。
“什么都别信！”
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时再次想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也想起了那道声音，到底是谁发出的。
那是褚思雨！
是褚思雨在告诉我，什么都别信。
如果说之前我还不明白的话，那么现在，我什么都明白了。
我为什么在听到那道蝉鸣声后，感觉不到痛苦，听不到牙齿和我的骨头碰撞的声音？
原因很简单，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无论是这条位于第三层的奈何桥，还是那些人脸和恶鬼，亦或是那五个在忘川河中苦熬的人，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幻觉。
正因为如此，褚思雨才会对我说，什么都别信。
“呼！”
我吐出一口气，没有在第一时间睁开眼睛，而是仔细回想了一下整个过程。
我被幻觉欺骗，恐怕从我踏上奈何桥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开始了。
那时，我看到褚思雨换了一张脸，我看到司徒卿有了一双死鱼眼，我看到巴宏宇没了半边脸，这一切，通通都是幻觉。
而解开手腕上的红绳，则是一大败笔。
如果不解开，我恐怕还不会这座传说中位于奈何桥第三层的黑桥，也就不会有人脸，更不会有那些恶鬼。
只是不知道，褚思雨和司徒卿他们现在的怎么样了！
想清楚这一切，我再次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同时，蝉鸣声停歇，我发现自己依旧被一张张人皮包裹着，只能透过人皮之间的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天空是血色的，脚下的桥板是黑色的，我还在奈何桥的第三层。
虽然如此，我却发现，我感觉不到疼了。
那些包裹着我的人脸，依旧在啃噬我的身体，我能清晰的听到，牙齿撕扯我肌肉的声音，也能听到，牙齿啃噬骨头时发出的咯吱声，可我就是感觉不到疼。
我心里升起一股明悟，刚刚那一声蝉鸣，让我堪破了这一切都是幻觉。
正因为如此，我才感觉不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