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贵族们联合了起来,发现秦国有些东西可以购置到国内去贩卖。
他们占据了垄断地位,将低价收购来了的器具高价迈出去。
这样的行为,一般的庶民肯定是不满的,但是他们没有然后反抗的能力。
所以打落牙齿和血吞。
一面不满这些劣质铁器的高价,一面又不得不去进行额外的走私。
时日稍微久一些,大家也都能看得出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样一回事。
而李斯的计策,便是想要让秦国对韩国进行针对性的降价出售。
一则是,秦国现在技术成熟,铁器烂成安陆县城那样才少见,所以针对性的降价倾销是有利于秦国国内的物资投入再生产的。
另外一方面则是:进一步激化韩国内部的矛盾。
至于有没有其他的心思,嬴政看着竹简。
他知道是有的,但他同时知道,李斯并不直接写出的原因——李斯在试探自己!
“着,允准。”嬴政在竹简上打上了标记。
这个楚人,意外的有才学!
想一想,其实徐青城也应当算是一个楚人吧?
嬴政思考一下,在竹简上写下几行字。
一:疲。
使韩国上下的精力集中在用秦国的产品来赚取本国的钱财,疲其子民。
二:辱。
以倾销为媒介,促进韩人对于韩国的东西、进而对于韩国的国体、政治、文化全面的不相信。
三:离间。
以无厚入有间,扶持起一批韩人与现在的那批韩人对抗。
这便是李斯的全部意趣了,有些地方李斯没有写明白,是嬴政自己补全的内容。
不过嬴政觉得,写的出这样开篇和整体思路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没有能力写剩下的。
之所以不写出来,还是觉得自己这位上位者的能力不一定足够啊。
嬴政看到这一切,没有生气,只反手将这个问题又抛回去,交给李斯。
——朕同意了你的计划,并且将你的计划列为执行项目。着专人配合,如果再失败,那便是你的能力不够,以后也别想着在实事方面了,老老实实的做做文章,跟朕的那位师兄一样吧。
嬴政将李斯的计划完全的吃透,又派人将竹简递交给鞠子洲。
看到这样的人,嬴政觉得,鞠子洲应该会是比较喜欢的。
这几天酒局比较多,实在抱歉
“在下李斯,忝居农会会长一职。”李斯笑眯眯,看着十分开心地向着韩人商贾拱手一礼。
韩人同样还礼。
从他的礼,李斯看得出来,这是一位贵族。
“贵人是哪里人?”李斯这么问道。
这是一句废话。
因为李斯在见面之前,必然就已经了解了韩人们是韩人。
不过有些时候,废话也是很重要的话。
就像李斯这一句话。
他其实不是在问韩人们来自哪里。
他说的是“贵人”。
他看得出那礼仪代表的身份。
这也就意味着,李斯是拥有着与韩人贵族对话的身份的。
韩人贵族的眼神温和许多:“我是韩国南阳人,敢问李先生贵姓。”
“在下姓蔡。”李斯一礼。
“楚地上蔡人?”
“正是。”李斯点点头:“敢请问阁下贵姓。”
“卫。”
“卫国宗室?”
“遗族而已。”
“卫朋友叫什么名字?”
“卫浮屑,字块垒。”
“身如天地细屑游离,心若块垒安沉,好名字!”李斯眼前一亮:“在下李斯,李通古。”
“通今博古,于以斯文。”卫浮屑同样赞叹。
这样几句客套话,两人基本上确定了对方的贵族身份和血脉渊源,于是对话可以进一步的向下进行。
李斯拉着卫浮屑的手,将他拉到席间:“卫兄请安坐,未曾远迎,着实是斯的不对,你请千万恕罪。”
卫浮屑笑呵呵:“通古兄何必如此客气,你我今日初见,前面又不知对方,这等境况,不相远迎,何罪之有?不知则无罪嘛!”
“哈哈,多谢块垒兄海涵。”李斯深深一揖。
卫浮屑连忙对拜:“通古何必如此。”
“块垒兄此来秦地,若是有什么用得上斯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李斯诚恳说道:“为谢块垒兄如此胸襟广博,我也应当为块垒兄办好你所想要做的事情!”
“何必!“卫浮屑正色,义正言辞:“原本通古兄便是无咎的,我又何忍以此为借口要挟通古兄这般诚人为我办事呢?”
“块垒兄!”
“通古不必如此。”卫浮屑拍着李斯的手背。
好片刻,李斯这才平复了心情,收敛脸上的期盼和眼中的诚挚:“块垒兄可以在我这里待多久呢?请务必让我带你领略安陆的风光。”
“这……”卫浮屑有些为难:“这我却是不知的。”
“为何不知?莫非块垒兄有什么要事么?”李斯疑问。
卫浮屑思忖良久,叹气道:“唉,本来不愿说的,但我与通古你一见如故……告知你也是无妨。”
“我此来,乃是受了韩王令,来秦地采购一些好物,带回韩国,以利韩国之民。”
“利民之事?”李斯挑眉:“这是好事情,为何不愿说?”
“这……唉。”悠悠长叹。
李斯与为浮屑这样说着话,一边陈矩根本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东西。
明明每一句话都很清楚的知道说的是什么。
但是连起来,就很莫名其妙,听得人很困。
而且,莫名其妙的,陈矩就觉得,这俩人脸上的一切表情都是虚假的。
卫浮屑身后的两名侍卫看了陈矩一眼,六只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情绪都是一样的。
他们齐齐苦笑,而后将目光移开。
“通古有所不知啊。”卫浮屑感慨着:“韩王之爱民,犹如秦王之爱民,自古以来,天下之王,无有不爱民者。”
“方今之韩王爱民,犹甚于古之王者。”
“而今之韩民,躬耕田亩之内,汗出若浆,是其劳累之故也。”
“韩王见之,不忍见其辛劳,遂有寻觅简便法门之意,于是便派遣了为兄我来此地购置农具、食料与民。”
“这是好事情!”李斯颔首咏叹:“韩王之爱民如此,天人共鉴!韩国之国祚,必然因之而绵长悠久!”
“正是如此。”卫浮屑点了点头,似乎深以为然:“然则通古,若只是如此,为兄便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