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发展,已经是他所完全无法理解的了。
一块木牌,就算是可以抵一亩地,就算是土地私有,就算是那字迹出自秦王政的手,就算是……
无数个就算是,也没法儿让一块自己亲手雕琢出来的木牌值那个价钱吧?
赵高简直快疯了。
但这只是心理上的。
身体层面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今日比昨日涨的还要高!”
“比昨天还要多?”嬴政不敢置信:“今天有真正达成了交易的吗?”
赵高点了点头:“是有的,今天交易了十七笔,最近的一次交易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价钱……”
“价钱是多少?”嬴政板起脸问道。
“三百八十八斤黄金,现货黄金!”赵高说出这个数字时候,已经完全面无表情。
不是我疯了,就是这人世疯了。
反正总有一个已经疯掉了!
赵高这样想着,心情舒畅,原本无法接受的事情瞬间变得无比合情合理。
——世界已经坏掉了,或者我已经坏掉了,既然是坏掉了,那么无论多么不合理,都是很合理的,这很合理,不是吗?
他恢复了以往的淡定,甚至有些想笑。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嬴政大笑起来,笑得捂住肚子,像是笑得肚子疼。
“又涨了!”嬴政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居然又涨了!
而且这涨势,比昨天看来还要离谱!
但就是这样的离谱,居然还有蠢货肯接手!
笑了好一阵子,嬴政笑不动了,于是他开始冷静下来。
好片刻,他坐直了身子,喝了一口水,问道:“我师兄是何时收手的?”
“前天便已经收手了,但鞠先生手中还留存有三块木牌。”
“那么自始至终手中的木牌没有交易出去过的人呢?”嬴政好奇问道:“有没有?”
“有。”赵高想了一下:“赵太后那边买了一块,华阳太后那边一块,还有夏太后那边,也有两块,宫外的就是隗状、李痒以及秦熹、熊宸这些宗室、王亲。”
嬴政听着赵高说话,慢慢点了点头:“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最后能够涨到什么价钱啊!”
“王上,我们手中剩余的木牌……”赵高问道:“要售出吗?”
嬴政思索一阵,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不过……”
嬴政瞥了赵高一眼:“你这些时日操持此时,心里面也应该疲累不已吧?”
“奴婢这都是小事。”赵高立刻回答。
“你自取一张木牌,去卖了给你母亲赎身、顺便给你的兄弟,和你的那个小宫人各自买间大宅吧。”
赵高立刻“噗通”跪倒:“王上恕罪。”
说话之间,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你何罪之有?”嬴政歪了头,看着赵高:“朕听说,饮食、衣服、美人、权势、钱财乃是正常的人所应当追索寻求的事物。”
“你也是到了该当追索美人的年岁了,有了相好,也是常理,既然相好了,便带回家中去吧,给她个名头,存点钱,买间大宅,生儿育女,这才是一个‘人’所应该做的事情,你不必因为见着我师兄那样的人不好饮食、不好衣服、不好美人、不好钱财、不好权势的不正常的人而觉得他是应当学习效仿的。”
“你也学不来他!”嬴政摆了摆手:“去吧,前些日子还正愁如何与你赏赐呢,今次,便当是将你的功劳一同奖了吧,日后用心做事,不需再去学他了。”
“奴婢谢过王上。”赵高战战兢兢,再三叩首,最终弓着腰,低了头,缓步退出去。
“夏无且,你有什么想要的么?”嬴政问道。
“找我什么事?”鞠子洲就这一条腊肉和一只水煮鸡蛋,大口吃着面条。
很可惜,此时并没有蒜,不过,有葱,还是颇为安慰。
鞠子洲吃了一口腊肉,就了一口葱白,大口嚼食。
嬴政见他这样粗鲁吃饭,眉头一皱:“你倒是吃的安稳!”
“我怎么了?”鞠子洲吃了一口葱,问道:“难道是牌股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嬴政拍了拍鞠子洲的肩膀,示意他给自己让个位置。
鞠子洲不情不愿地王旁边挪了挪,嬴政于是施施然坐了下来:“它直到今天都还在涨价,你觉得这是没问题的?”
“有人愿意接盘,它为什么不能涨?”鞠子洲呼呼噜噜地吸了一口面条。
“你说话就说话,不吃了行不行?”嬴政烦得厉害。
“那你得等我吃完吧?”鞠子洲翻了个白眼,放下饭碗,端起放在旁边的凉白开灌了一口。
嬴政嫌弃着,尝试了一下面条。
倒是挺顺滑,不过配菜差些,而且葱居然生吃!
不烤的葱,也是能吃的吗?
他尝了尝,味道并不好。
“呸,这么难吃!”嬴政唾弃:“我没记错的话,你在两天以前就没有再买卖木牌了,对吧?”
“嗯。”鞠子洲点了点头:“现在已经不需要我去做什么了。”
“你不参与进去,为什么那东西还在涨?”嬴政问道。
这是他所不解的。
“因为它之前一直在涨。”鞠子洲回答。
“之前在涨就能继续涨?”嬴政鄙夷:“你最好解释清楚,不然的话今天你就别想吃饭了!”
“因为大家都有信心。”鞠子洲说道:“他们都很相信,自己不会是最后接盘的人,其实这玩意儿就是看谁跑的慢。”
“一旦有人大肆倾销的话,大家马上又会立刻惶恐起来,这东西也就会立刻开始降价,到时候不要说涨了,能不能剩下最后我之前售出这东西的价格都说不好。”
“就这么简单?”嬴政不敢相信。
“就这样简单!”鞠子洲吃了一口肉,就了一口葱:“这玩意儿最开始的时候,还算是有点用处的东西,但是当大家参与进来之后,其实买和卖的,早已经不再是那区区的一亩地了。”
“那是什么?”嬴政不解。
“什么也不是!”鞠子洲虚捏了拳头,将手递到嬴政面前:“你看,你说我握住了什么东西吧,其实我什么也没有握住,但你要说我什么也没有握住,那我马上又能告诉你说,我其实握住了一缕清风,一口气。”
嬴政恍然,点了点头:“所以其实还是什么都没有。”
“不要说出来嘛!”鞠子洲笑起来。
他笑得开心,笑得人畜无害。
这笑容真阴险!
嬴政摇了摇头:“这点道理,那群人为何会不懂呢?”
“他们不是不懂,而是在赌。”
“都想着赚快的,都想着自己的运气不会差,都想着怎么也不应该是自己最后接盘。”
“所以最想要赢的,就会输的最惨!”鞠子洲吃完了面条,将手中的葱段缠绕在腊肉上,一块送入口中:“大家都在赌!”
当赌局正式开始之后,其实赌的是什么,根本就无关紧要。
最重要的是,谁会赢。
而数学告诉大家,最终赢得最多的人,一定是庄家。
运气,永远都赢不过钟开莱。
“那……”嬴政有些担心:“最后输家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