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长是一个识时务的家伙,原本就不想得罪安良堂,因而,对那份伪造的结案手续也没细查便签了字准备放人。顺利办完手续,走出监狱大门时,方才是下午三点钟不到的样子。
监狱距离市区有些距离,胡安托马斯赶过来的时候,路上就花了一个半小时,推算下来,就算胡安托马斯先回家一趟,接上自己的家人,那么,赶回到安良堂堂口的时间也不过是傍晚的五六点钟。然而,胡安托马斯过来的时候心中始终是忐忑不安,而回去的时候又过于欢喜,居然忘记了检查一下油箱中的油够不够用,结果抛锚在了半道上。
胡安托马斯无奈,只能拎着油桶步行前行,走了大约三公里的样子,才见到了一家加油站,买了油回来,再给车子加上,如此一来,便活生生耽搁了两个多小时。因而,当他开着车带着曹滨以及自己的老婆孩子赶到安良堂堂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
堂口中,近百名兄弟整整齐齐排成了数排,队伍面前的空地上,堆满了各色武器,武器堆的后面,董彪正激动地说着什么。
“滨哥?”堂口看门的弟兄看到了车上端坐在副驾位子上的曹滨,立刻欢呼起来:“滨哥回来了!滨哥回来了!”
众弟兄听到了这欢呼声,均不禁一怔,随即下意识转身回望,却见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驶来,旁边跟着那门卫弟兄仍旧在欢呼着:“滨哥回来了!”
安良堂的弟兄们果真是训练有素,滨哥虽是老大,但下达集结队伍命令的却是彪哥,在彪哥没有发话之前,兄弟们最多也就是回首张望一下,脚下却丝毫没有移动。
董彪罗猎二人也听到了门卫弟兄的欢呼声,但隔着百余弟兄排起的方阵,却是连曹滨坐着的汽车也看不到,只是这么稍微一愣的功夫,车子已然驶过了门口的林荫道,来到了水池边。曹滨跳下了车,向着弟兄们挥了挥手。
弟兄们这才看清楚了,果真是滨哥回来了,那一瞬间,哪还有人能顾得上堂口的规矩,立刻将滨哥围了起来。董彪罗猎二人也急忙迎向了这边。
“滨哥!真的是你回来了啊!”董彪连推带搡,从众弟兄围成的人墙中劈出了一道缝隙,来到了曹滨的面前,身后,则紧紧跟着个罗猎。
曹滨故作愠色,招呼道:“报纸上刊登的新闻,果然是你们这对老少都不正经的兄弟搞出来的闹剧!害得我连个牢房都坐不安心!”
曹滨身后紧跟着的胡安托马斯听不懂曹滨的中文,但清楚地看到了活生生的董彪,顿时傻了眼,嗫啜道:“杰克,你没死?那报纸上……”
董彪一个跨步,迈到了胡安托马斯的身旁,一把揽过了胡安托马斯的肩,换做了英文开心道:“是你小子把滨哥救出来的,对么?”
胡安托马斯摇头道:“不能说救,杰克,我只是在弥补我的过错。”
董彪豪放道:“错不在你,胡安,你能知错就改,还甘冒风险将滨哥从大牢中救出来,单凭这一点,我杰克就把你胡安当兄弟看了!”
曹滨道:“差不多说两句就行了啊,赶紧给我和胡安弄点吃的来,这一路走了五个多小时,连口水都没得喝。哦,对了,给胡安一家安排个最宽敞的客房,打今天开始,他们一家就住在堂口了。”
滨哥的吩咐自然不用董彪亲自去做,早有堂口弟兄带着胡安托马斯一家领命而去。
曹滨在董彪罗猎的陪同下走向楼门口的时候,看到了那堆武器,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这么大的阵仗,你们兄弟俩想干什么呀?”
董彪回道:“打仗啊!?反正不是拿来种地的。”
罗猎跟着解释道:“耿汉找了马菲亚做帮手,就在刚才,咱们在火车站的盯梢的兄弟传来了话,那个叫山德罗的马菲亚,带来了四十多手下。”
曹滨听了,却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哦,人数还真是不少呢。”
董彪跟道:“他们人多,咱们人也不少,想抢咱们安良堂的地盘?做梦!”
曹滨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道:“还是等我打发了肚子再跟你们慢慢说吧。”
饭菜需要现做,曹滨先去冲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上了睡衣,踏着双拖鞋,来到了书房。董彪只是看到了曹滨的这套行头,心中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不禁问道:“滨哥,你的意思是不跟马菲亚开战?”
周嫂送上了茶水,曹滨点上了雪茄,顾不上答复董彪,先猛抽了几下雪茄,再喝了两口茶水,这才开口道:“你们两个就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昨晚上都干了些什么吗?”
董彪和罗猎相视一笑,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将这三天的事情向曹滨述说了一遍,尤其是吴厚顿的招供之词,述说的更为详细。刚刚说完,后厨的兄弟便送来了饭菜。
“你俩都想明白了?一定要跟马菲亚开战么?”曹滨拿起了筷子端起了碗,很是随意地问了这么一句。
董彪应道:“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咱们也不能认怂啊!”
曹滨夹了口菜,看了眼罗猎,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罗猎向董彪讨了支香烟,放在鼻子下嗅着,略加沉思后,回道:“马菲亚不同于内机局,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最好,但我觉得,咱们做不到。”
曹滨点了点头,道:“没错!马菲亚和咱们有一点非常相似,都是穷苦出身,不打不拼,根本得不到立足之地,因而,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们屈服。”
董彪道:“那就只能开战!等他们成了一具具尸体的时候,屈服或是不屈服,都不重要了。”
曹滨瞥了眼董彪,呲哼了一声,道:“罗猎说,马菲亚不同于内机局,这话你没听懂吗?”
董彪耸肩撇嘴,道:“我当然听懂了,可人家已经欺负到了咱们头上,不反击又能怎样?既然是打仗,那就有牺牲,安良堂兄弟,没有一个是怕死的!”
曹滨不喜不怒,只是白了董彪一眼,也不回话,闷头吃起饭来。
吃饱喝足,曹滨推开了碗筷,重新拿起了雪茄,美美地抽了一口,道:“阿彪,你知道我看到报纸的那一瞬间心里是什么滋味吗?”
董彪先是摇了下头,随即笑开了,回道:“肯定是被吓了一跳呗!”
曹滨轻叹一声,缓缓摇头,道:“那一瞬间,我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
董彪登时沉默下来。一旁的罗猎也意识到曹滨所说的那个晚上,理应是他失去未婚妻的那一天。
“我们已经失去了两个兄弟,我不想再看到第三个兄弟离我们而去。”方才在述说的时候,董彪说到了那俩兄弟的惨死,曹滨当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当他再提及此事的时候,双眸中分明流露着浓浓的苦涩:“罗猎二师兄和四师姐成婚那天,我把西蒙神父请到了堂口,向他讨教了马菲亚的种种特性,阿彪,罗猎,你们知不知道,跟马菲亚一旦开战,死伤的弟兄绝不是个位数,即便灭掉了山德罗,马菲亚还有四德罗,五德罗,到时候,金山再也谈不上和平,唐人街恐怕每一天都会有人横尸街头,告诉我,这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