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臣摸了摸后脑勺:“我又没得罪过他,他……他来我这里闹事作甚?”
于广龙道:“三个月前,你剧院门前有人被杀,死者是他的一个部下,我看他十有八九把这笔帐算在你头上了。”
赵虎臣怒道:“凭什么?”
于广龙呵呵笑道:“凭什么?而今这个世界,钱就是道理,权就是道理,枪杆子也是道理,唯独道理不是道理。”
赵虎臣哑口无言,他知道于广龙说得都是真话,可今天他得罪张凌峰纯属无心,而且他召集这么多人为的是围堵罗猎,是张凌峰强出头跟自己作对。
于广龙道:“少帅这个人生性高傲,他认准的事情必须要弄个明白,我看今天这事儿还不算完。”
赵虎臣苦笑道:“怎么办?您可得帮我出出主意。”
于广龙道:“凶手,你知道凶手是谁?把人交出来,我或许能够帮着你们从中调解一下。”
赵虎臣道:“我不知道啊,您想想,我要是想对付一个人,不会傻到在自己的剧院门口下手吧?”
“那可保不住,刚才如果不是张凌峰出头,只怕那小子要麻烦了。”
罗猎平安无事地出了大华剧院,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如果不是那位年轻的军官为自己解围,恐怕今天的事情会麻烦许多。
张凌峰在门前主动停下了脚步,向罗猎道:“要不要搭顺风车?”
三辆轿车已经停靠在他的身前。
罗猎微笑着走了过去:“多谢,已经麻烦您够多了,我还是乘黄包车。”
张凌峰点了点头,又道:“你不怕他们在途中再堵截你?”
罗猎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真遇上了也没什么好怕。”他向张凌峰伸出手去:“在下罗猎,目前在法租界的福音堂当牧师,张先生有空经过的时候欢迎随时来坐坐。”
张凌峰笑了起来:“我叫张凌峰!”微笑的时候倨傲的神态减弱了几分,他和罗猎握了握手,在他的那群手下看来,这位少帅已经是难得如此平易近人。
罗猎听到张凌峰的名字顿时想起了北满大军阀张同武,难怪刚才于广龙会对他如此尊敬,尊称他为少帅,这个张凌峰应当是张同武的儿子,少帅的称呼的确名副其实。
罗猎迅速走入人群中,回程中并没有遇到任何的麻烦,赵虎臣虽然势力庞大,可是在张凌峰的手下吃亏之后,不敢这么快展开报复行动。
回到小教堂,其余人还都没有回来,罗猎拎着皮箱来到办公室,将其中的东西逐一检查了一遍,他主要是想寻找西蒙留下的那张地图,并没有花费太大的功夫就在皮箱内找到了已经被搓成皱巴巴纸团的地图。
展开之后,罗猎按照上面所标记的经纬度,在世界地图上寻找,让他没想到的是,西蒙所标记的地点竟然在日本横滨附近的海域,罗猎不由得想起白云飞这次请他们执行的任务,将瑞亲王奕勋当年遇刺的地点和西蒙所标记的地点对比,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这两个地点竟然在地图上发生了重合。
罗猎揉了揉眉心,这实在是太让人感到费解了,在他的记忆中,西蒙和瑞亲王之间没有任何的关联,难道这件事因白云飞而起?罗猎很快就否认了这个可能。
皮箱内除了圣经和这幅地图,似乎其他的东西都没有任何的意义,罗猎在仔细检查确信再无可疑之处,只留下圣经,将其他的东西全部焚毁。
让罗猎感到奇怪的是,西蒙的随身行李并没有见到十字架,这对一位神父来说似乎解释不通,十字架对神父而言类似于佛教徒的念珠,应当是从不离身的。无论在西蒙的身上还是他遗留下来的行李内都没有发现十字架的存在,罗猎推测西蒙应当是在赌输之后将十字架也当了。
西蒙的那块怀表如今还在罗猎这里,罗猎打开怀表,久久凝视着艾莉丝的照片,想起曾经的青春年少。因为害怕回忆往事,罗猎在得到这块怀表之后并没有去碰它,此时方才留意到怀表早已停止了转动。
罗猎拧动发条,可怀表仍然毫无反应,他开始意识到这怀表已经坏了。
外面传来说话声,却是张长弓和瞎子两人处理完西蒙的后事回来了。
罗猎问起西蒙的火化情况,瞎子道:“干干净净,我们亲眼看得,绝不会有任何的问题。”说到这里他又神神秘秘道:“那些虫卵,也被烧成了灰。”
张长弓道:“是传染病吗?”
罗猎道:“应该不是。”
瞎子道:“那些寄生虫当真如此厉害?
罗猎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瞎子看到了桌上的怀表,习惯性地伸出手去,却被罗猎拍了一巴掌:“老毛病又犯了?”
瞎子笑道:“小气,明儿是我生日,你也不送点礼物。”
罗猎道:“边儿去,我怎么记得早过去了呢?”
瞎子振振有辞道:“阳历!”
张长弓呸了一声道:“天天都是你生日。”
瞎子瞪着一双小眼睛道:“老张,你骂人啊!”
罗猎将圣经和怀表锁进了抽屉里,起身道:“你们晚上自己随便吃点,我要出去一趟,别等我了。”
瞎子道:“不是说好了今晚一起吃饭?”
罗猎一阵风似的已经出了门。
瞎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向张长弓道:“看到没,看到没,这么多年的兄弟,到头来还不如女人,我敢打包票,他去找叶青虹了,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也不能免俗,我实在是太失望了,太失望了!”
张长弓道:“那……你自己吃吧,我也有点事儿。”
瞎子愣了:“老张,你在黄浦举目无亲的,你有个屁的事儿?”
张长弓道:“真有点事儿,你自己吃吧。”
“嗳……”
罗猎可不是去见叶青虹,他去了白云飞那里。
白云飞虽然从穆三寿那里继承了他的产业和势力,可是白云飞并没有选择在穆三寿的旧宅居住,他在法租界新买了一座小楼,位于法租界的核心,绿树环绕,闹中取静。
白云飞晚上很少出门,按照他的话来说,夜路走多了早晚斗湖遇到鬼,其实他心中清楚自己活得是越来越小心了,正是因为败走津门,他方才真正了解到江湖之险恶。
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成功,也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穆三寿选择他当接班人,送给他权力和财富的同时,也将一份责任和压力交到了他的手中,所有人都看到他白云飞表面的风光,又有谁知道他如履薄冰步步惊心的感觉?
白云飞有个秘密,他开始失眠了。
听闻罗猎登门拜会,白云飞让人直接将罗猎请到了后院。
罗猎走入这座幽静的院子,不由得想起在津门初识白云飞,前往拜会的情景,这院子虽然比白云飞津门的府邸小了一些,不过布置得几乎一模一样,连兵器架摆放的方位都没有改变。
只是今天白云飞并没有舞枪,只是静静坐在那里饮茶。看到罗猎进来,白云飞笑着招了招手道:“我还以为你把咱们的约定都忘了。”
罗猎走了过去,白云飞让人给他倒了杯茶,而后又送上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