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包间，等众人坐定，酒菜上齐，燕鸿升便直奔主题，他盯着聂磊说，小聂你够猛的啊，听说你放风要找大寨报仇？聂磊皱起眉头叹口气，说这都是谣言，是胡包子那个狗日的想陷害我。老徐接口又说道，老燕你跟大寨的关系挺好的，我们想请你帮忙去他那儿解释一下，再给他笔钱，这事儿就算过去了。燕鸿升微微一笑，说我去不合适，你们不了解大寨的脾气，他生平最恨托关系走后门这种事儿，你们还是直接去找他吧，见到他把事情说清楚，十有八九就没事儿了。刘玉山忧心忡忡的说，他要是不相信我们怎么办？

燕鸿升喝口啤酒，呵呵一笑，说不可能，大寨又不是傻瓜，小聂若真想找他报仇，怎么可能提前放风让他有所防备？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寨要是想不明白，这么多年那不白混了？经燕鸿升这么一剖析，聂磊和老徐也笑了，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先前的担忧可能有点过。聂磊点上一颗烟，又说我们怎么找大寨啊？也不知道他家住哪儿。

燕鸿升说大寨这种人居无定所，十天半月就要换个地方住，有家也不敢回。聂磊说这怎么办？难道等他来找我？燕鸿升嘿嘿一笑，却不再说话。刘玉山急性子，催促说老燕你给想个办法啊。燕鸿升仍然是笑，却还是不开口。聂磊便也笑了笑，然后拿出身上带的一千多块钱放在燕鸿升面前，说老燕，不能让你白帮忙的，等这事儿过去，一定重谢。

燕鸿升笑眯眯的收起钱，这才说道：“无论大寨住在哪儿，只要他人在青岛，有个地方他是必去的，那就是龙泉路上的‘玉露春’。据我知道，一周他最少去一次，有时候天天去。还有呢，大寨这人是个夜猫子，一般情况是中午才起床，吃过午饭就去‘玉露春’泡澡搓背。你们天天中午去‘玉露春’洗澡，不出一周，保准能碰上他。”

聂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多谢你了老燕。燕鸿升也把面前的酒杯一口干了，说我老燕这人最讲义气，对待朋友那是两肋插刀啊，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开口。聂磊陪着笑连连称是，心里却暗骂我日你妈，不给钱你能两肋插刀？当老子是白痴啊。

谈完了正事，四个人继续喝酒闲扯。待得酒到半酣时，聂磊忽然一声感叹，说大寨咋那么牛屄啊？为啥大家都服他、都怕他，难道就没人敢挑战他？燕鸿升说小聂你不是也挺牛屄嘛，不如你跟大寨拼一伙。聂磊摇摇头，说人家有枪呢，难道让我用脑壳去挡子丨弹丨？燕鸿升忽然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说，要是你有枪呢？敢不敢跟大寨拼？聂磊撇了撇嘴，没说话。

燕鸿升一声冷笑，说有枪的人多了去了，但大多数是拿枪吓唬人，起个威慑作用，真正敢开枪打人的没几个，可王新寨就有这胆量，他拿枪可不是吓唬人玩，关键时候绝不会手软。你怎么知道的？你见过大寨开枪打人吗？聂磊饶有兴趣的问。

聂磊的追问，似乎让燕鸿升来了兴致，他撸起袖子，点上烟，说我不但见过他开枪打人，我还亲眼见过他杀人呢。那是1968年春天，我在青岛一中当老师，教的是英语。当时王新寨在一中读初一，只有十三岁。那年正是红卫兵闹的最凶的时候，王新寨跟着一帮“东方红”的红小兵到处破四旧、批斗反动派。有一天，他们把一中的老校长给逮个正着，说人家老头是特务，让老头交代电台在哪儿。老校长是英国剑桥毕业的文学博士啊，哪儿他妈的是特务啊，当然交代不出电台在哪儿。结果，他们把老头用绳一捆，从三楼直接扔了下去。可是没想到，楼下是草坪，老校长没摔死。于是那些红小兵就又商量着怎么把老头弄死，就在他们商量的时候，王新寨从化学教研室搬了一大罐子浓丨硫丨酸出来，直接泼在了老校长身上。当时我就躲在二楼的女厕所里，亲眼看见大寨泼的丨硫丨酸，亲眼看见老校长身上冒着青烟，挣扎着死去。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大寨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