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燕赵两国故地这五年来征收的赋税都运到了哪里？”卫庄反问道。

“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当然不会是它们本该去的地方少府了。”韩非说道。

“当然不是，在这三个月中，我从咸阳出发，一路过新郑邯郸东郡，最后经由南郡入武关而返回咸阳，在这一路上了，我发现了一个很有一丝的现象，在过去的五年中，燕赵故地的服饰有半数屯进了新郑东郡的大仓之中，而南阳汉中南郡的赋税则尽数进入了南郡，你可知道这个为什么？”卫庄将自己过去三个月中的发现尽数告诉了韩非。

“东郡，新郑，南郡，话都已经说的这个份上了，我怎么可能还不明白。”韩非思索着卫庄言语中的信息道。

“五年的积累差不多已经够了，各地的大仓都已经满了，也是时候该出了。”卫庄道。

“这些地方的赋税哪怕因为燕赵初定而不能与燕赵两国还在时相比，但五年时间中的积累也是一个十分恐怖的数字，足以支撑数十万大军的征战所用。”韩非回忆着自己的河北任职时的经历说道。

“魏国，苟延残喘而已，秦国却要灭魏，还用不上这样的大阵仗。”卫庄道。

“一口气吞下两国，而且其中还有一个楚国这般地域之广博不在秦国之下的大国，这可算是真正的大战了。”韩非赞叹道。

这个乱世终于要结束了吗？

“你似乎很期待？”卫庄问道。

“楚国若灭，六国就将彻底成为历史，数百年来的纷争将彻底终结，未来的天地是怎样的一个天下，难道你不期待吗？”韩非畅想道。

韩国，在韩非的心中早已成为了历史，如今的他站在更高的位置。

“那是秦王政的天下，与我何干。”卫庄冷冷地说道。

“是他的天下不假，但在他的天下中，我们却可以留下属于自己的东西。”韩非道。

“那是你，秦国三公子嬴矩是你的外甥，更是你的弟子，他有着继承秦王位的资格。”卫庄道。

韩非的理想即使不能通过自己实现，也可以通过嬴矩来实现，因此，红莲的担忧其实并不存在。

相对于红莲，韩非在嬴矩身上所抱的期望更大，他绝对不会将嬴矩培养成一个废物，因为嬴矩可能继承他理想中的那个天下。

“哈，被你看出来了。”韩非丝毫不扭捏地承认道。

“你不要高兴地太早，楚国地大物博，想要一战而下，可并不容易，秦王政一不小心就有翻船的风险。”卫庄道。

“楚国确实很强，哪怕在过去的数十年间与秦国的交战中从未胜过，但想要灭掉这么一个大国，也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尤其是楚地的气候与地形与秦国完全不同，秦国想要一战而下楚国，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难度还要在当年的赵国之上。”韩非说道。

虽然对于排兵布阵韩非并不在行，但很多东西都是相同的，韩非自然也能看到秦国若要攻打楚国所要面临的困难。

“所以，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一切都未可知，当年的赵魏之败是败在不知秦军的虚实，那样的大胜是不可复制的。”卫庄道。

“确实如此，不过，你忘了一点，秦军比之五年前更加恐怖了，楚国虽然也加大了对进攻性的机关术的投入，但他们怎么可能比得上秦国。”韩非道。

当韩非与卫庄在讨论过于魏国的事情之时，也有另外一人同样也在思索着楚国的前途。

他是昌平君，如今秦国的丞相，一位被楚国遗忘的楚王族公子。

不同于韩非与卫庄只能利用自己搜集到的情报来推测秦军下一步的动向，作为大秦丞相，昌平君可以得到最直接最详细的数据，少府本就在他的管理范围只内。

“大王要在今年对楚国动手了。”华阳宫中，昌平君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将自己分析出的结果告知了华阳太后以及一直居住在这里芈灵。

“应有之义，大军已经沉寂了五年了。”华阳太后听到这个消息却是面不改色，这让昌平君十分失望。

“姑祖母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楚国？”昌平君试探道。

“担心？这话从何说起？我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了，而我只在楚国生活了十五年，但我却在秦国生活了三十年，你觉得我还是楚国人吗？“华阳太后不在意地说道。

“说一句我自己都不想听的话，我死后，是埋在秦王族的灵地中的，至于楚国，那里可有我的什么?”华阳太后接着道，说话的同时，华阳太后的实现也看向了一盘因为昌平君的话而陷入忧虑之中的芈灵。

华阳太后的这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同样也是说与昌平君听到，但她真正的目标却是芈灵，她必须让芈灵明白这个道理。

楚国，对于她们这些女子来说，终究只是记忆，而秦国才是她们现在拥有的一切。

华阳太后可不希望芈灵在这件事情上出现什么纰漏，因为那样无论是对芈灵自己，还是对扶苏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姑祖母能够如此想，我就放心了。”昌平君掩饰下心中真实的想法，带着几分由衷的高兴道。

“这件事情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是一件十分敏感的事情，尤其是你熊启，在这件事情上更是要小心谨慎，莫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华阳太后看着面前的侄孙，不无担忧的说道。

华阳太后有足够的把握掌控芈灵的心思，但是昌平君？

对于昌平君，华阳太后一直都觉得自己只能看到对方七分，至于其余的三分，则完全是一团迷雾。

但对此华阳太后却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在她看来，即使自己看不清昌平君，但嬴政总归能够看清，嬴政既然敢用昌平君，那么显然还是信任对方的。

而一位被秦王信任的人，应该不会做出什么糊涂事。

“我知晓其中的厉害。”昌平君回答道。

不过，此时在他的心中则完全是另外一种想法。

他不说女人，嫁了人的女人，在其生命中已经多出了其它的东西，但他不是。

虽然昌平君只是楚国先王在秦国当质子之时与侍女剩下的儿子，他的一生从未踏足过楚国的土地，他是在秦国长大成人，他是在秦国一步一步走上了现在的高位。

除了血脉之外，他的一切都是秦国给的。

在明面上，他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在行动上，他也是遵循着这样的观念去做的。

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对于楚国，他一直有着自己的野望。

那是他的母国，楚王位他同样有资格继承。

而如今，楚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有些事情，他必须去做。

但是在今天，他却失望了，他对华阳太后以及芈灵的试探却让自己得到了一个让自己失望的答案。

女人果然是靠不住的。

心中已经有了判断的昌平君不再多言。

未来的计划，绝对不能沾惹到这两位了。昌平君想到。

“妹妹，扶苏呢？”只得到了一个让自己失望的答案的昌平君主动转移话题道。

“扶苏？”芈灵微微一顿才又说道：“娥皇女英领着他去大王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