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张易之“呵”笑了一声,平静道:
“我怎么觉得,到时候朝廷会下令,让他们从身后攻击我?”
什么?
众将震恐!
是啊,他们依然是叛军身份,一旦中原从绝境中缓过神来,朝廷会不会选择背刺?
刘行实哑声道:“那王爷为何……”
“只为天下百姓。”
说完后,张易之脸上再没情绪波动。
一阵沉默,众将表情极为复杂。
王爷此举称圣人都不为过,真正将中原扛在肩头。
“立刻挑选精锐骑兵,配置三眼铳,每队配三个熟悉地形的斥候,即日起开始游击战!”
张易之的话干脆利落、掷地有声,说完负手离去。
光启元年五月中旬,联军军营旗帜迎风飘扬。
而总部帅帐内的气氛,却犹如阴森的墓窖。
萨拉丁目光晦暗,死死盯着地上破洛那国的翻译。
据点又遭到袭击!
这已经是第两百多次了!
“他们骑兵五骑一排,冲锋时用弓箭骑射,我们追上去,他们迅速勒马回转。”
“而后拿出神器夹在腋下射击,威力巨大,一顿轰鸣,等硝烟散去,人早就溜远了。”
翻译面露惧色,想起那神器的威力,他便心惊胆寒。
萨拉丁攥紧拳头,暴跳如雷:
“无赖!”
“又是这样的无赖打法!”
“该死的张巨蟒,你就是天底下最龌龊的懦夫!”
他将案上的瓷器扫落在地,咔嚓碎响声中,这位联军主帅脸色铁青一片:
“你的声望都是那群蝼蚁吹起来的,你就是个废物!”
发泄完怒火,稍稍冷静几分,他盯着破洛那国的翻译:
“那神器造成不了大规模杀伤吧?”
翻译点头,又颤声说:
“可配合骑兵作战,简直无敌,它只需要夹在腹下……”
“闭嘴!”萨拉丁冷冷截住他的话,“破玩意也把你们吓得屁滚尿流?”
只要不会造成大规模杀伤,就不必太过堤防,毕竟八十万联军,不怕微小的损伤。
“主帅,他们再来怎么办?”
翻译哭丧着脸,各据点的儿郎早就吓成了惊弓之鸟。
萨拉丁寒声道:
“故意卖破绽,进行伏击!”
翻译表情更丧了,活像死了爹妈一样。
你们阿拉伯帝国位于中央倒能安然无恙,可咱们小国的营帐都在外围,除非迁动军营,否则就在汉奴的袭掠区域之内。
继续下去,恐慌蔓延,咱们破洛那哪还有战斗力?
看来名义上联军,阿拉伯帝国终究不会考虑小国生死存亡。
萨拉丁扶着腰间的长剑,来回踱着碎步。
张巨蟒,难道你不觉得胜之不武?还是靠无赖战术杀了几千把人,就心满意足了?
那你格局战略未免太小了!
看来汉奴终究是井底之蛙啊!
萨拉丁嘴角一丝不屑,既然不按常理出牌,那就说明你急了!
等我出兵的时候,一定将你活捉,再像狗一样吊死!
翻译默默走人,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上帝保佑!”
简陋的书房里,檀香袅袅。
张易之靠着椅背,手捧家书,露出父亲的微笑。
裴葳蕤产女。
他做爹了!
此刻,体内的激素不自主波动,似乎赐予了一种莫名的力量。
他提笔蘸墨,给裴葳蕤回信,给崔幼梦回信,给重新求神拜佛的亲娘回信……
他想给女儿写信,却无从下笔。
“家国责任。”
张易之叹了一声,埋头书写。
昏暗的油灯下,沙沙的声音如美妙的音符。
过了很久,他仔细检查了一下,才放下笔,将信纸折叠好。
“裴旻,传行军长史郭敬之。”
外面应答了一声。
不多时,一个落腮胡须,风度闲雅的男子入内,恭敬礼拜道:
“卑职拜见王爷。”
张易之静静审视着他。
这位兴许在史书上不甚出名,但他儿子是鼎鼎有名的郭子仪,如今刚满三岁。
“坐吧,有事与你商议。”张易之斟一杯茶递给他。
郭子敬受宠若惊,谢过一声,才正襟危坐聆听。
他是军中司马,掌管案牍后勤工作,算是文官之首。
张易之淡淡道:
“我要去一趟石国军营,凉州一应事宜由你全权负责,继续贯彻游击战的战略不动摇……”
轰!
犹如晴天霹雳,郭敬之大脑陷入宕机状态,后面的话完全听不进去。
他听到了什么?
王爷要去西域联军的军营?
郭敬之急得跳起来,尖声道:
“王爷,岂能以身涉险?”
委婉点就是逞英雄,难听点就是不顾十二万儿郎性命!
我们是为了什么义无反顾地背叛朝廷?
他们是为了什么日复一日不知疲倦地训练?
一切都是你张巨蟒,因为你无与伦比的何人魅力!
你要是有个闪失,那十二万儿郎失了魂魄,拿何跟来势汹汹的联军一战?
“稍安勿躁。”张易之声音依旧沉稳:
“八十万联军声势浩荡,但破绽也明显,异族联合,语言不通,兵力强弱,必然会衍生矛盾。”
“通过游击骑兵的回禀,石国是最好的目标。”
郭敬之遍体生寒,听他这般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在描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你是名震天下万邦的张巨蟒啊,你要是露面,谁不想扒你的皮抽你的筋骨,更遑论备受欺压的西域诸国了。
郭敬之慌忙的说:
“王爷,卑职可走一趟,您实在没必要亲自出马。”
张易之没说话,表情冷峻,直直盯着他。
郭敬之不敢对视,心中不禁哀叹。
这尊杀神决心一定,要是继续劝诫,那就属于忤逆范畴了!
张易之转头望着窗外夜色,似是自言自语般:
“人活一辈子,总该全力以赴做些什么。”
“我其实是个利己主义者,但某些时候,一步都不能退。”
“既然百姓选择我,我必须捍卫和守护华夏文明。”
说完端起茶杯,郭敬之失魂落魄地离开。
翌日。
一个修长的男人戴着白色头帕,外套一件脏兮兮的羊皮褂子,用灰旧的毡子绑腿。
浑然一副羌族模样,裴旻等亲信也同样是这番装束。
众人皆带着镣铐,一根粗大的铁链将众人捆绑在一起,十几只骆驼驮着财物跟在后面。
绕过凉州,沿路到处都是联军暗哨斥候,但自动忽略了这群羌族奴隶。
一群二脚羊的卑贱奴隶,多看一眼,就是玷污伟大的真主。
“屈辱!”
“本尊从未受过如此深入骨髓的耻辱!”
第五重楼咬碎牙关,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
诸多绿袍沉默,他们的心脏仿佛被锐器一阵乱戳。
司长多么高贵的一个人啊,竟要忍受这般的凌辱!
前方头发糟乱,满脸黑灰的男子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