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去年十月,沈大人没有忘记大西军,将三支大西军改编后正式编入勇卫营,一切皆以勇卫营规制。
勇卫营可是朝廷真正直辖的军队,士兵只管练兵打仗,不再耕田劳作,所有粮饷均由朝廷按月发放,从不拖欠。
战死有抚恤,战伤有供养,还可以为家里减免一半的赋税,没有后顾之忧。
只可惜,不知长兄孙可望犯了沈大人何种忌讳,四兄弟中,只有其所部没能编入勇卫营。
也许是他的不安分被沈大人看出来了吧,他还是个人私心太重,沈大人兼济天下,自然是容不得,何况大西军是流寇出身,更要独善其身,勤勤恳恳。
如今,四海平定,连倭寇也赔款割地乞和,沈大人回到了大明,更没有什么仗可打了。
这一刻,站在“好好练兵”四个字下方的李定国想了很多。
不过,他迅速的收起思绪,因为下午练兵的时候差不多要开始了。
毕竟养兵需千日,用兵只需一时,为了那一时,千日不可懈怠。
正在这时,一个传令兵飞奔而来,在李定国身前站定后,敬了一礼道:“报告将军,京师来电。”
李定国一惊,连忙从传令兵手中接过电文,这只是一条简短的无线电电讯:速命勇卫营三十八营参将李定国即刻进京,崇祯二十一年八月十日电。
看完这条电讯,李定国眉头微皱,心中也不由一突。
如果是在两个月前接到这样的来电,他肯定会非常惊喜,因为那时的沈大人还在倭国没有回来,如果京师召见,说不定是要调动自己所部赴倭作战。
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战事需要大肆调兵了。
更重要的是,前段时间长兄孙可望突然暗访,透露出义父在京师郁郁寡欢,希望联合自己一起想办法将义父救出来,然后送出大明到西域,以报养育之恩。
孙可望甚至连计谋都想好了,不用强攻,只需要成功的进入软禁义父的居所,用他已经物色好的一个与义父极为相像之人来个调包计,神不知鬼不觉。
如今朝廷对义父的监视已经放松了不少,混进去并不难,唯一难的是能明正言顺的进京。
因为在外将领,没有朝廷诏令和允许,是不得私自进京的。
现在,朝廷的诏令突然到了,李定国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是不是孙可望使出的手段?
孙可望虽然有些心术不正,但还是颇有些手段的,说不定是买通了哪位兵部官员上书后,朝廷才下了这样一道诏令。
如果是这样,李定国不但不会有丝毫欣喜,反而有些暗恨,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答应孙可望,这其中的风险太大了。
一个不慎,不但整个大西军旧部都有可能遭殃,也会连累义父丧命。
如今义父虽然被软禁,但对朝廷的威胁越来越小,性命之忧也会越来越小,只是以义父的性子,长期幽禁郁郁寡欢那也是没有办法。
只有先保住性命,才有时间想其他办法。
所以,此事只能从长计议,自己几兄弟好好练兵,待启用之时多为朝廷建立功勋,才能以更安全的方式将义父营救出来。
可这孙可望就是不听,甚至是自作主张。
李定国已经大概认定这是孙可望在逼迫自己了,先借助朝廷的诏令把自己调到京师,到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很想亲自去见孙可望一面,阻止他这种疯狂的想法。
这一刻,他也完全明白沈大人为什么不待见孙可望了,所以将他安置在偏远的贵州,想绕道过去根本来不及,想私自动用千里传声筒与孙可望联系也不可能。
无奈之下,李定国只能决定先动身抵京,然后再走一步看一步。
他先将练兵事务交代下去之后,简单的准备了一下行装,便带着十多个警卫,开着配备给自己这一营的五辆蒸汽汽车北上而去。
从武昌府到京师这两千多里的路上,李定国一直心绪不宁,忧心忡忡。
因为他实在是不想再与“流寇”这两个字有丝毫瓜葛,只想好好的报效朝廷。
不求青史留名,但求不要留下骂名,遗臭万年。
原本形势已经在逐渐好转,沈大人愿意将自己所部编入勇卫营,待遇与其他新编勇卫营无异。
而且,在今年二月中旬,还亲自致电自己,鼓励“好好练兵”。
虽然只是简短的四个字,但这似乎也在暗示,练兵之后,必有他用。
不管这个时间是多长,是半年,一年,两年,五年,甚至更长,自己还很年轻,总会有机会的。
可没想到孙可望那厮突然来这一手,劝说不成,直接强行逼宫。
先不论此事最终的发展会如何,单就自己知道孙可望的阴谋而没有及时上报朝廷,就已经是对朝廷不忠了。
当然,此时上报朝廷也为时不晚,但肯定也会落下一个不义不孝之名,而且我李定国也做不出来陷害父兄之事。
可若是不闻不问,以孙可望的秉性,很可能还会有其他后手逼自己就范。
所以,李定国感觉自己似乎要被孙可望逼到了悬崖边上,始终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来平息这次的事情,很是被动。
不知不觉间,几天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看到了京师那巍峨的城墙。
带着极度复杂的心情,李定国更加的小心翼翼,所幸进城之后没有被其他不明身份的人叨扰。
因为这个时候出现这样的人,很可能是孙可望安排的。
他不敢耽搁,第一时间来到参谋部进行了报到,随后被安排到军营招待所暂住,这是专门提供给京外其他军人来京办事的临时住所。
可即便住进了军营招待所,李定国也没有放下心来,因为他觉得孙可望既然有办法让朝廷给自己下一道诏令,那肯定也能够打听到自己的行踪,然后联系上自己。
惹不起,他现在只想要尽可能的躲着孙可望。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受他的被迫和要挟,所以他呆在招待所中,哪里也不去,只希望孙可望的人没办法找到这里来,装着不知道计划。
毕竟孙可望也确实没有交代这次行动的细节,也没有提前说明,装傻充愣先捱过这一次再说。
如果被孙可望和他的人找上门来了,那就躲不掉,因为李定国很清楚孙可望的为人,经常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甚至会不择手段。
沈浪没想到自己通过崇祯发出的一条诏令,会给李定国造成这么大的心里压力,也怪他运气不好,贪上孙可望这样一个兄长。
李定国抵京的消息,沈浪自然是第一时间知道了,但想到他长途奔波,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召见,准备明天再说。
原本是体恤之举,没想到却反而加长了李定国煎熬的时间。
翌日,刚吃过早饭没有多久,李定国房间的门便被敲响了,随即响起其中一个警卫的声音:“将军,参谋部来人。”
李定国一惊,果然是该来的还是来了,躲不掉。
“呼……”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站起身,似乎是做出了某种决定。
吱呀一声,他打开房门,便一眼看到了除了自己两个警卫之外的其他五个勇卫营军士,为首的是一个百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