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可是瞧得清楚,那驾驶室的座椅都是海绵垫子,干干净净的,毛桃每次上下的时候,都是穿着袜子进出,生怕弄脏了。
自己的儿子要是没眼力劲儿,那是要讨人嫌的。
二蛋对于他爹的这一脚,浑不在意,显然是习惯了这样的常规操作,拍了拍身上的脚印,立马笑嘻嘻的脱鞋上了车。
毛桃对于大壮父子的行为,非常满意,递上一支红梅道,“壮哥,不就一辆车嘛,不用这么小心。”
虽然嘴上说的大气,但二蛋上了车,毛桃的眼睛就没离开过,生怕出了岔子。
二蛋眼里都是稀罕,可没在意大人们的那点心思,这儿摸摸,那儿看看,一屁股就坐在了驾驶位上,幻想着自己当司机的模样。
卡车司机可不是后世的光景,在眼下属于很风光的职业,不管到哪儿都会被人客客气气叫一声“师傅”,端茶倒水,照顾周到。
“方向盘一转,给个县长都不换”,就知道当下开卡车是一份多么光鲜体面的工作。
热闹的看车只是前菜,等到人陆陆续续的到齐,酒席也是开始了。
经济条件不好的当下,这样的酒席可是解馋的好机会,菜刚上,嘴馋的孩子已经滴溜溜的盯上了桌。
大人们也是心疼,时不时的从桌上夹下几块肉食打发孩子们。
不过,姜斌这一桌倒没有这样的烦恼,坐下的都是年零相仿的小年轻,孩子最大的也才呀呀学步,还没到嘴馋的年纪。
酒转三圈,众人也变得话多起来,特别是毛桃常年在外的跑,见识也多,对着大家海阔天空地侃,说外面地花花世界,运输有多挣钱。
一桌人听了心痒痒地厉害,大多有了活泛地心思,不少人都想跟着一起跑运输。
于是,这酒就像水一样地向着毛桃敬过去,期望着能够带上自己。
毛桃这点能耐倒不值得姜斌羡慕,但却不耽误对他的欣赏,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需要不一般的勇气,不得不说让人敬佩。
姜斌随着大家节奏,也是端起杯子碰道,“现下各处都很缺运力,以后,你是怎么打算的?”
毛桃抿了口酒道,“还是跑徽京这条线,南来北往的情况我熟悉,其他的线路,我可不敢参合。你是不知道,陌生的线路,只要一停车,车上的货就能让人扒拉干净,运气不好说不定命都得搭上。”
运输是挣钱不错,但也是风险与收益并存,他这话一出口倒是给心痒痒的众人泼了一盆水。
这活啊,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干的!
路上的土匪路霸多的是,一条路上能有几十个点收过路费,要是火车路过,他们都敢给拦下来。
姜斌没有经历过这些,但听说的也是不少,下意识地说道,“那不停车不就行了?”
“有得是办法让你停车,堵路、挖坑,手段多的让你难以想象。要是遇到狠的,直接让村里的老娘们躺在路中心,瞅准了你不敢碾过去。”
周良听的有些头皮发麻,“这不是强盗嘛。”
毛桃笑道,“可不就是强盗!”
周良问道,“那你们怎么办?”
“前面也是没办法,经常被这帮人拿捏住。不过,现在……”毛桃吃了口菜,继续说道,“现在我们组了个车队,开头的车一路上就不停,有人拦着就直接碾过去。”
“那你们不怕闹事?”
搞个运输居然还能遇上这样的情况,确实有些超出周良的三观。
毛桃嘿嘿笑道,“闹事?还不一定谁闹过谁呢,车队里人人都有准备。”
说着,用手一指屋外的卡车道,“我那驾驶座下,就有两把开山刀,遇到强盗,那就看谁更狠了。不过,我们也是被逼的,你知道***国道吗?”
***国道是连通省南北的大通道,稍稍有常识的人都是知道的,于是,大家点头应是。
“说了你们可能难以相信,就在***国道有一个村子,男女老少都是抢劫犯。不仅把车上的货物钱财抢走,车也会被抢走”,毛桃叹口气道,“司机嘛,大多被灭了口了。不过也有偶尔能从他们手里侥幸活命的。”
姜斌有些皱眉道,“就没人管?”
毛桃说道,“去年*打倒是收拾了一批,但这玩意就跟雨后春笋似的,一茬接一茬。”
姜斌是第二次过活了,但听了依然有些心惊!
毛桃的经历可以说很多人难以想象,但在真实的世界里,这也只能算是一般操作,像“路边饭店”、“客车惊魂”、“棺材设卡”等等,有得是让你毛骨悚然的故事。
八十年代,整个社会风气,各行各业各个领域,与其说是开放,不如说是在人性的各个方面上都没有了尺度。
用“狂”这个字,比“开放”来形容这个时间段,更加贴切。
因此,这样的情况下,“*打”是非常有必要的,要不然不知道要出多少个华强哥这样的“人物”。
开大车确实风光,也确实挣钱,但却是个拼命的活计。
听着毛桃叙述路上的奇闻异事,不少人瞬间就打了退堂鼓。这也不难理解,挣钱是不错,也得有那命花啊!
这也让毛桃松了一口气,再不用去敷衍众人上杆子的殷勤了。
酒过三巡,大家有些微醺,酒量不好的,舌头都有些打结,话都说的不太利索。
不过,姜斌还好,酒量差的名声在外,倒也没谁刻意的灌酒,一直保持着清醒,还不忘往外面瞅了一眼,其他几桌早已散了场。
毛桃的娘看着这群酒鬼,已经故意进来了好几趟,心里颇为不满,出去以后就倚靠在厨房门上,和一群老娘们嚼舌根。
屋里的小年轻也没有发现主人家的不乐意,情绪上来了,还不忘高歌一曲,闹得屋子里热烘烘的,几个出汗的小子,早已脱掉了外衣。
姜斌看了眼手表,发现已经九点多了,觉着确实有些晚了,就对着毛桃说道,“毛桃,今天够晚的了,就到这儿吧。”
“大斌,这才哪儿到哪儿了,一年到头,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再多闹腾一会儿呗”,毛桃的兴致很高,不想就这么散了。
一旁的周良看着两人有些意见相左,就在一旁打圆场道,“饭局是差不多了,婶子也该收拾卫生了。哥几个要是有兴致,咱下半场打会儿牌?”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没醉的几个,立马来了兴趣,嚷嚷着现在就要过去。
姜斌倒也无所谓,他只是觉着大晚上的待在别人家,会添麻烦。
好在周良有办法,从家中拿了村里的钥匙,直接把一行人招呼进了队部。
就在那张分地的桌上,几人洗起了扑克牌,姜斌问有气无力的崔老三道,“你这跟蔫王八似的,啥情况?”
对这个蔬菜大王,姜斌还是蛮欣赏的,上辈子他混的可是比自己好。
周良天天在家,了解的清楚,叼着烟道,“还能咋的,相的亲又黄了呗。我说老三,这次你怪不了谁,你相谁不好,你敢相刘玉花!那是你能降得了主?”
崔老三没好气的道,“你他娘的,要你管。就我这样的,不相她,还能相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