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她,靠到了路边的草坪上,借着月光我才发现,她流了好多血;不知道是从哪里流的,头上有、身上有、腿上也有,到处都是!
“亦舒,你醒醒!咱们跑掉了,丨警丨察马上就会来!”我死死咬着牙,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怀里紧紧抱着她说:你不要这样啊,我带你走,离开!
仿佛是听到了我的呼喊,她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那满是鲜血的双手,颤颤巍巍抬起来,放到了我的下巴上;她嘶哑着、虚弱着说:老…公,我真的…没有选择,但我…真心爱你……
我抹着脸上的泪,狠狠点头说:我知道,现在都明白了!你一直都是好女人,优秀的,很棒!你忍着点儿,丨警丨察很快就来了,咱们以后,肯定会幸福的!
她的手从我下巴上拿开,轻轻挥了一下,接着用力咳嗽了一下,血从嘴里喷出来,溅进了我的脖子里;“好好的……活下来,解药…解药在我…爸爸的……爸爸的……”
那是亦舒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的半句话;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还是惦记着我的安危;无数的回忆下来,无数愧疚从心底流淌而过;蓦然回首才发现,是我害了亦舒的性命!
那天在机场,我就不应该回来,就不该知道这些该死的真相!这一刻,我情愿被她骗、被她耍,只要她还活着,她没有遭遇这些;她是为了救我而死的,我…对不起她啊!
呆呆地靠在路边,感受着亦舒的身体,一点点从我胸膛,慢慢地瘫软下去,仿佛整个世界都绝望了!
我是第一次抱着一具尸体而不感到害怕,因为她是亦舒,一个苦命的、活在纠结中的丫头,一个确实想拥有一份爱情,并在父母和丈夫的夹缝中间,不懈努力的女人。
仰望夜空,我恍惚看到某颗星星,正在朝我闪动;我相信那就是亦舒,她似乎在告诉我,天堂很好,那里没有纠结,没有身不由己;在那里,她可以自由的做自己。
我一只手把亦舒托起来,想把她放进车里,带着她离开;她是我的妻子,不管曾经我们发生过什么,有过多少猜忌和不愉快,她都是我明媒正娶的女人!
我想带她回老家,把她葬在我们家的坟地里,我母亲的坟旁;某天,我也会跟父亲一样,坐在坟前,烧几张纸,抽几根烟,就静静地坐着,回忆着和这个女人,曾经有过的一切。
只是我刚往前走了两步,远处好几辆车的灯光,瞬间朝我这边照了过来。
我站在那里,似乎早已经没了害怕,仿佛也看透了一切;陪着亦舒一起远去,又何尝不好呢?那个丫头一个人上路,应该很孤独吧?!
车子由远及近,最后那帮人下来了;她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半蒙着脸,手里清一色的握着东洋刀,一步一步地在朝我逼近。
我慢慢把亦舒放到地上,晃晃悠悠正对着她们说:给我个痛快吧,死了以后,希望你们能把我,跟亦舒葬在一起。
这时候人群中,走出来一个领头的,她看着地上的亦舒,许久之后才抬头,死死盯着我说:王俊,现在你满意了?跟亦舒葬在一起,你还没那个资格;不要忘了,是你害死了我女儿!
“谁害死了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红着眼,咬牙说: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你知道她活着有多痛苦,多纠结吗?她可是你的女儿啊,她连追求爱情的权利都没有吗?!
“别跟我提爱情!要不是认识你,她绝不会变成这样!我们会保护她,一辈子平平安安,所以是你害死了她,于公于私,你都要偿命!”说完,她很标准地握住东洋刀,刀尖一点点指向了我。
而就在这时,在我身后不远的小路上,瞬间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下一刻,一群拿着棍子、鞭子,脑袋瓜在月光下锃亮的和尚,一下子冲到我身旁,把我加夹在了中间。
“还好来得及时!”那和尚擦了擦脑门儿的汗,长舒了一口气说。
我定睛一看,他不是那个在景区,表演武术的和尚主持人吗?
不待我说话,亦舒的母亲就把刀指向他们说:出家人,不要多管闲事!
和尚立刻仰起头,双掌合十说:施主,方丈下令了,这人您不能动;所以请回吧,我们无论如何,都要确保他的安全。
“你们?就你们这些景区里的假和尚?别找死,赶紧给我滚开!”她这话一出,身后那些女杀手直接把刀全都举了起来;那明晃晃的刀刃,让人脚底生寒,而我似乎察觉到了,这些女杀手,应该就是游轮上的那帮人。
“师父,你们走吧,别管我!这已经不是讲侠义的年代了,我不想拖累你们。”说实话,我王俊虽然怕死,但也没怂到让一帮出家人,替我送命的地步。
那和尚却说:你是蒋善人家的孩子,所以我们必须得保;这些年,要不是蒋善人一直接济,恐怕我们寺院,早就不存在了;佛讲佛缘,今天就是缘。
听到这话,亦舒的母亲顿时冷笑:好,那你们这群人,就全给我女儿陪葬吧!
说完,她一挥手,身后一个女杀手,直接举刀就朝我冲了过来。
“啪!”清脆的鞭声响起,那个女杀手刚上前一步,手里的刀,就被抽在了地上;我回头一看,出手的人正是在景区里,表演用鞭子开瓶盖的那个和尚。
一鞭喝退众人,那些女杀手个个面面相觑;而亦舒的母亲却怒火中烧,举起长到就朝我劈了过来!
这时候,有个和尚直接将我挤开,双掌一合,猛地将对方的东洋刀,死死夹在了两手中间!这个人,竟然是表演手劈大理石的那个和尚!
亦舒的母亲愣了!用力抽了两下刀柄,可刀在和尚手里夹着,纹丝不动!
“施主,还用打吗?请回吧……”
两位和尚师傅的出手,直接把对方所有人给镇住了!
亦舒的母亲明显不甘心,可双方人数相当,而我这边的师傅们,个个又身怀功夫,她们一时间,竟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的。
短暂的对峙过后,远处想起了警报声;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松开手里的刀柄说:把我女儿的尸体还给我,我们立刻走人!
听到这话,几个和尚护着我,给她们让开了一条路;亦舒的母亲,空手走过来,一把扛起地上的亦舒;在某个瞬间,我似乎看到了她眼里的泪。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但人终究是人,是人就会有感情,更何况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她扛着亦舒,背对着我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住说:王俊,如果你想活着,就不要跟丨警丨察,透露关于我们的任何事情!这月月底,我在日本等你,想活,就来拿解药!
说完,她们一帮人鱼贯钻进了车里,接着车子朝着东郊更远的地方驶去;那不是回厦城的方向,究竟去哪儿,我也不知道。
待她们彻底离开以后,我身上紧绷的那根弦,瞬间松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时我的身上、衣服上,还有柏油路面上,全都沾满了血迹,不知道是我的,还是亦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