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总赶忙站起来,给副市长递了根烟说:瞧您说的,你们都是我的衣食父母,市长都发话了,我还敢顶着来不成?放心吧,事儿都过去了。
副市长似笑非笑地瞪了瞪眼:别说胡话,老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顺序不要颠倒!
听到这话,我抿着嘴,差点笑出来;这个副市长说话,还挺幽默的。
坐在那里又抽了两根烟,婚礼是在十点开始的。
先是司仪讲话,接着是新郎吕伯生上台,最后是新娘在花桥的另一边出现。
当时董家大小姐,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坐在轮椅上,小个跟侏儒似的,脸上却傲气十足。
后面是董亦舒,她几乎没怎么打扮,只是穿了一身相对比较喜庆的衣服;虽然她从来不笑,但身上的那股气质,却早已盖过了她那个残废姐姐。
“快点儿推、快点推,没看伯生在那头正等我吗?!”她叫嚷着、蹦跶着,很搞笑,像个小丑;可在场的没人敢笑,因为董家有钱有势。
甚至还有人夸新娘长得漂亮、天生丽质,真是百年不遇的美人!听到这话,我简直恶心地想吐,或许他们不是在夸新娘,因为很多人的眼睛,都在盯着推轮椅的董亦舒看。
后面的情形就很老套了,无非就是爱情宣誓,交换钻戒,相互拥吻。
走完流程后,新郎和新娘就开始敬酒;我们是第三桌被敬到的,当吕伯生看到我坐在头排的时候,眼神顿时诧异了一下。
我笑着说:怕你看不见我,就跟齐总一起过来了!
他阴厉一笑,先敬了其他人酒,最后才绕到我旁边,手搂着我肩膀,趴在我耳边说:王俊,你气不气啊?我知道你很生气,我都替你生气;可能你能拿我怎么样?你咬我啊?我靠着大树,可是你没有!来吧,为你的窝囊,蒋家的窝囊,我敬你一杯!
我也冷笑着,跟他碰了下杯子;他仰起头,一口闷掉杯里的酒又说:好戏才刚刚开始,我要一点一点,玩儿死你!
他这话刚说完,我旁边推轮椅的董亦舒,手却猛地抖了一下;紧接着,坐在轮椅上的她大姐,杯里的红酒撒了出来,直接把洁白的婚纱给染了。
下一刻,那个残废顿时怒目而视,甩着高脚杯直接砸在了董亦舒的头上!“你瞎啊?!我的婚纱,你看你给我弄的,找死是不是?!”
酒杯应声而碎,董亦舒的头上,有一缕血线,沿着耳根流了下来。
听到动静,领导桌上的董天河,赶紧跑过来问:亦真,怎么了?
那个残废窝在轮椅里乱跳,指着自己的婚纱说:爸你看看,这个贱人故意让我出丑,都把我婚纱弄脏了!
董天河一皱眉,狠狠瞪了董亦舒一眼,又说:行了,赶紧带你姐姐,去卫生间清理一下。
我顿时一捏拳头,咬牙低沉地说:亦舒脑袋流血了,她姐姐砸的!
而那个董天河,却完全拿我的话当空气,甚至看都不看我,还是对董亦舒说: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
我再次咬牙切齿,死死捏着拳头说:亦舒的脑袋流血了,你看不见吗?哪个重要?
这次他转过了头,用一种轻蔑到极致的眼神,微微扫了我一下,又拽着董亦舒说:赶紧给你姐姐洗一下,我不想说第三遍!
说完他转身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瞧我一下;而董亦舒的脸色早已煞白,那握着轮椅的手,都鼓出了青筋。
我相信她反抗了,刚才的那一刹那,她就在用沉默来反抗;可是她的反抗,就如我的存在一样,完全被忽视了……
后来她收起那一丝倔强,面无表情地推着轮椅,沿着前门往卫生间里走;我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那天她穿了件红色裙子,挺朴素;这可能是董家有意安排的吧,生怕这个妹妹,抢了新娘姐姐的风头。
血从她的长发,沿着耳根浸湿了红裙,裙子是红色的,血也是红色的,不仔细看的人,压根就不知道她受了伤,受了多大的委屈。
这个时候,吕伯生又趴在我耳边,狠厉地笑着说:被无视了吧?你这种小人物,就不要出风头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捏着拳头,猛地转身瞪着他;“够了!”兴华的齐总,用力按住我肩膀说:他说的没错,有些事情不是你该管、能管的。
听到这话,我捏着酒杯,猛地把杯里的红酒,灌进了肚子里;或许我不该管,可我和董亦舒认识了,知道了她那么多悲哀的往事,我就得管!但有一点齐总说的没错,我管不了,我甚至都相信,董天河都不会因为刚才我顶撞他,而报复我;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正眼瞧我,或许我连个屁都不是。
一杯酒下肚,我站起来说:你们继续,我去趟卫生间。
其实我只是想独处一会儿,抽根烟静一静;因为刚才的一幕,董亦舒的悲哀,让我心痛!
我出来点着烟,刚吸了一口,不远处的地方,就传来了董亦真的尖叫:你这个贱人,你就是想让我出丑!你等着,这事儿没完,回家我再收拾你!
我赶紧走过去,看到她们姐妹俩,正在卫生间外的洗手池前,清洗婚纱上的红酒。
不管董亦真再怎么骂,鬼狐狼嚎,董亦舒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低着头,湿着手,一遍一遍擦着婚纱。
除了在驾校之外,我每次见她,都看到她推着个轮椅;那轮椅上的人,就像只厉鬼一样,缠着她、压着她,扭曲着她的命运!
我希望她能甩掉这个轮椅,甩掉这个让她一推轮椅,就得弯下腰的累赘;因为她站直的样子,在驾校时的样子,虽然不爱笑,但真的很美!那才是她,摆脱轮椅的她。
我走上前,从兜里掏出纸巾,站在侧面给她擦了擦耳根旁,已经干涸了的血迹;她用手挡了我一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然后又弯下腰,给她姐姐清洗着婚纱。
我把纸巾湿了湿,再次清洗她的脖颈,这次她没拒绝,就像个木头人一样,麻木的不带一丝感情。
“呵!他妈的,怎么哪里都有你个混蛋?上次打沈梅你跟着,这次我砸贱人,你还跟着;我看你是活腻歪了,竟敢到处跟我作对!”董亦真阴着脸,嘴角却露着诡异的笑;那种笑容,只有心理扭曲到极致的人,才能表现出来;难怪她能跟吕伯生成一对,两个人志趣相投,都是心理变态。
“你赶紧给我洗,那边还等着敬酒!丢了董家的面子,看爸爸回家,怎么收拾你!”她一边骂,一边又要去抓董亦舒的头发。
“够了!”我猛地把纸巾一摔,接着从洗手池旁,挤了洗手液,帮着亦舒一起清理。
好不容易弄干净了,董亦舒没看我,而是冷冷地转身,推着轮椅就往宴会厅里走。
我跟上去,一直把她们送到吕伯生身边,我才一把拉住董亦舒的手说:跟我走!
她被我抓得一哆嗦,似乎想挣扎,却又没挣扎;我拽她一步,她走一步,就好像是要告诉别人,是我拽她走的,而不是她自愿的。
“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不远处,那个董天河终于正眼瞧我了,只不过眼神里充满愤怒,因为我一直抓着他女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