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里是我的家,他们是生养我的长辈和兄弟,即使走遍千山万水,我的根还在这里。
最终,挖掘机还是停住了!毕竟十几条人命挡在前面,就是给他们天大的胆子,这些人也不敢乱来。
那个开发商呲着大黄牙,愤愤地指着我们说:别以为这样,这里就拆不了;王二民,就你们这十几个人,我分分钟打电话,就把你们收拾了信不信?!
“艹你娘的,有本事就来!想动我们王家的坟地,瞎了你的狗眼!”二叔咬着牙,他的手都被划破了,血沿着胳膊,一直流到了挖土机的铲子上。
“二叔,别跟他们吵吵了,没用!”我松了口气,拍着手上的土,走到那个开发商面前说:赶紧给我滚蛋,不然的话,我这就打电话报警!
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冷冷一笑说:呵,报警?你报,妨碍我们拿地,你还有理了!
我咬着牙说:拿地?好,拆迁许可证呢?政府相关公告呢?你们公司拆迁的资质呢?统统给我拿过来!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像我们这种地方的开发商,很多都手续都不全;不然当年,我爸阻碍拆迁,闹了事之后,政府不可能不出面的;可结果政府就是没管,还让我们私了,这说明我们村的地,包括这块坟地,他们肯定还没有开发资质。
这群混蛋,他们就会打着政府的幌子,欺负没有文化的农民;等真拆完了之后,政府一看老百姓不闹了,再给开发商补手续;如果事情万一闹大了,政府就以没发放手续为由,跟开发商撇清关系,这是他们一贯的套路。
被我一问,那个开发商果然脸色变了!他瞅着我,紧紧咬牙说:你是哪里来的?
“外面来的,但我是这个家里的!没有手续,赶紧给我滚蛋,否则的话,我告你们故意伤人!”说完,我指了指二叔流血的手。
“行!看你也是个文化人,但今天我把话撂这儿,手续马上就批下来,到时候你告诉这群刁民,跟政府对着干,没有好下场!”
“你们就是群奸商,还代表不了政府,等把手续补全了,再来跟我们说事儿吧!”咬着牙,我冷冷地瞪着他说。
那混蛋拿手指了指我,气得半天没说话,最后拿起对讲机,愤愤地吼了句“收工”,就钻进了他的小轿车里。
待开发商走了以后,我们这一大帮子人,才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有的抽烟、有的擦汗。
二叔抓了把黄土,往手上的伤口一按,朝我笑着说:你们看看,还是有文化好啊,这小俊几句话,比咱们拼了命还管用。狗蛋、毛蛋,一定得好好上学,将来要跟你小俊叔一样有出息。
狗蛋、毛蛋,是我伯伯家的两个孙子;我读大学那年,他们才上初中;不觉间,竟然都长这么大了。
只是二叔的话,让我感到羞愧,什么是有出息?如果让他们知道,我这个家里唯一的大学生,在外面照样被人欺负的跟狗一样,这还算有出息吗?
可庄户人就是这样,不管当兵还是念书,只要你走出去了,在他们眼里就是有出息了。
“小俊,你说他们还会来吗?”二叔卷了根烟,放在嘴边抽着问。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政府批文,都会先考虑民意;在很多大城市,拆迁占地这种事,都是开发商先跟户主谈,等协商好了,政府才会批;只是咱这种小地方,老百姓见识短,当官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开发商胡来。但咱们这么一闹,那些人肯定会收敛一阵子。”
二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深吸了一口烟,又皱着眉说:也是邪门了,你爸闹了那次之后,他们消停了一年,我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也不知这两天抽了什么风,突然又闹起来!
当时二叔也就这么一说,我也没怎么在意;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时候,厦城某个人的魔抓,就已经伸到了我的家乡;他们突然拆坟地的事,跟我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行了,既然小俊都这么说了,那咱回去吧。”二叔站起来,他手上的血,已经被黄土吸干了;“对了,小俊这次带对象过来了,一会儿让家里娘们儿,包几个红包过去走走,咱们不能失了礼节。”
说完我们就往山下走,进村的时候,我让二叔去诊所看看伤口,他却摆手叼着土烟,说都是庄稼汉子,哪有那么金贵?!
后来一群人都回了家,只有二叔跟我一起,去了我们家;他是我爸的亲弟弟,我带对象回家,他这个当叔的,肯定要过来坐坐。
可是刚到家门口,我就愣住了!“叔,这真是我家啊?”看着眼前的“俊俊超市”,我直接懵逼了!
“你爸岁数大了,干不了重活儿,头些日子开发商征地,又给了些补偿款;你爸就弄了个商店,卖点零货细碎的,也算有点收入。”
听二叔这么说,我心里瞬间涌起了一股愧疚;不知不觉,我都一年半没回家了,平时也很少跟父亲打电话;我对他的关心,太少了……
进了门之后,二婶儿正忙着卖货,商店里也围着不少人,叽叽喳喳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见我们回来,二婶儿赶紧站起来说:俊俊呐!你可真有本事,那个女孩长得跟个仙儿似的,你爸爸牙花子都要乐掉了!
“那个…婶儿,我爸呢?”挠着头,我说怎么一进门,商店里的那些人,就瞅着我瞎嘀咕!就二婶那个嘴,什么事只要让她知道,那全村的人基本就都知道了。
“你爸在家里,正看大闺女呐!你也赶紧去吧,几个婶儿跟嫂子都在,正给姑娘封红包呢!”一边说,二婶抓了把瓜子,放在嘴里磕着,又问二叔:你那手怎么了?
二叔不耐烦道:刚才上山,磕了一下。
二婶顿时眼睛一瞪:早让你别掺和那事儿,不就是几个坟头吗?刨了能怎么地?!
“你个娘们儿家家的,懂个屁!天天叨叨没完,吃瓜子堵不上你那嘴炮!”二叔一甩袖子,气呼呼地就进了院子;他们俩吵了大半辈子,我也习惯了。
刚进院子,我就看到父亲站在那里直挠头;一年多没见了,我激动地走上去,特别愧疚地喊了声:爸!
一看我回来,父亲那满是褶子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微笑;可我刚到近前,他突然又冷着脸,愤愤瞪着我说:你个不懂事的孩子,带对象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家里什么准备都没有,让人家笑话!
“哎呀,这不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嘛,玲玲不在乎那个。”再说了,我爸挺爱干净的,家里就是不收拾也挺好。
二叔赶紧拉着他胳膊说:小俊领这个闺女俊吧?我的天,咱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姑娘。
我爸又开始笑,高兴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不光长得好,还特别懂事;进门就一口一个叔的叫,很大方!现在正跟几个嫂子,在屋里收拾卫生;你说咱这事儿办的,哪有让人家姑娘一进家,就干活的?要是俊俊妈还在就好了,咱也不会说个话;人家洋腔洋调的,咱大老爷们都不好意思开口。”
“爸,你别拿她当外人就行了!”说完我往屋里走,看来蒋姐,给我爸的第一印象很好,只要再稍加了解,彼此培养出感情,我相信我爸,会接受她那种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