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晚晴不知道在接下来的工作中,还能不能跟他说上话,哪怕只有残言片语,也是打心眼里感到开心。想到他说军统特务已经注意到自己,必然会关注或者监视他本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许连说话都有旁人在,根本就不可能说其他的。
情况果然如陈伯康所说的那样,也如虞晚晴所猜想的一样,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两人基本上没说话,即使碰了面不是有其他人在场,就是公事交接,最多的就是相互微笑一下,擦身而过。而且陈伯康的住所也有其他人,一个人出门的行为太招人眼球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没有机会单独说话,更不要说晚上单独相处了。
4月底,军调处的一次正常的冷餐会上,虞晚晴发现陈伯康没有在,找到国军军调处的少将谭云飞,装作交流工作谈话,顺便问他怎么没看到陈上校。谭云飞有些诧异,还是回答说,陈上校有新的任命,已经飞回上海了。
回到住处之后,虞晚晴非常伤心,想起他在上海时对自己的关爱和照顾,想起他逃出上海,孤身犯险来延安找自己,还回想起前些时候,他将自身仅有的财产,那栋房子留给了自己,一点一滴,如在眼前,而自己跟他很可能再也见不到面了。
陈伯康回到上海,机场有人开车直接将他送到杜公馆。在门口跟警卫出示证件,简单的说明之后,来人带着他上了二楼。一进去,才发现原来召见自己的是毛人凤!
“伯康,好久没见面了,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吧?”
“报告局座,卑职一直一个人过,还凑活吧。”
“伯康啊,我就一直没弄明白,你这么一个聪明的人,怎么就会犯糊涂,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跑到延安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的这件事,有好多人因为你说话,而受到戴先生的斥责。”
“伯康愚蠢,给局座添麻烦了。”
“麻烦事小,关键是你让我们太难堪了。很多人都一贯看好你,偏偏你给我们弄出这么一件事来。”毛人凤越说越严厉,让陈伯康感到有些不妙。
“幸好戴先生不忍,不然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吗?”
“是,是我混账,竟然为了一己之私,让局座和老师们为我操心了。”
“伯康啊,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那个女的还是个共党分子,幸好还是前年的事,如果是在当下,任谁也救不了你啊!”
陈伯康心中一急,低下头轻轻的无声的哭了出来,想起自己受的委屈,以及自己没见过面的孩子,心中一酸,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来擦擦眼泪,不要哭了。过来坐下说话。”
等他坐下之后,毛人凤看着他缓慢的说:“咱们军统局已经归在国防部下属,划在第二厅,名称马上也要改成了国防部保密局。这件事你应该知道了,你对自己的工作有什么想法啊?”
陈伯康知道二厅厅长是郑介民,这次军调部国军方面的负责人就是他,而保密局局长是唐忠,毛人凤只是个副局长,可实际掌控的认识毛人凤,“局座,我自认没什么大的本事,相比当个丨警丨察应该还是能称职吧。”
“你想离开?”
“局座误会了。离不离开,能不能离开,还不是局座一句话的事。即便当了丨警丨察,还不是保密局的普通一员。”
“嗯,你对毛森怎么看?”
“呃”,陈伯康吃了一惊,惊愕的看着毛人凤。
“不用乱想,我没有试探你的意思。只是最近他四处活动的挺厉害的,让我有些看不明白。”
“对毛将军,卑职认为他很厉害,资历深,关系广,只是缺少一个关键。”
“什么关键?”
陈伯康没说话,看着他举起右手食指,向上指着往复了几次。毛人凤也没说话,轻微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长期在下面工作,而不得见天颜,纵有天大本事也不为人所知晓。近水楼台先得月,正好能说明这一点。”
毛人凤觉得这小子说的很明白,显然是对世事有过很深刻的研究,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竟然能将问题看的如此明白,这是他没想到。
“那你说说保密局呢?”
陈伯康再次愣住了,不知道毛人凤让自己说这些跟自己没关系的话题,其意图是什么。
“伯康,咱们之间也不算什么外人了,也就是随便说说,就当做聊天吧。”
“局座,卑职不敢妄议啊。”
“这里就只有咱们两个,难道你还害怕有人会穿出去吗?”
“局座,其实您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哦,为什么会这样说?”
陈伯康微微笑了一下,“您在说出这个话的时候,已经表明了您已经成竹在胸了。”见毛人凤并没有肯定或否认,又接着说:“郑厅长身居高位,想掌控实权,却少有臂助,欲让唐局长与您鹬蚌相争,坐收渔人之利。唐局长却是枯坐笼中,如笼中之鸟。不知卑职所说是否有误,还请局座指正。”
毛人凤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过了好一阵才摇了摇头,“伯康啊,你说我是放你下去呢,还是把你留在我身边呢?”
陈伯康不明所以忐忑不安的望着他,不知道他想要把自己怎么样。
“伯康,不要紧张。你确实是个人才,可是你做的事让很多人不舒服,我想用你,又怕遭人非难,所以实在让我委实难下决心。”
“局座,拳拳护卫之心,让伯康非常感动。可是我年少无知,当初闯下大祸,实在是无颜再留下。伯康恳求局座,放我走吧!”
第五百一十六章??遇花子(一)
陈伯康突然的哀求,让毛人凤沉吟不语,过了一会皱着眉又说:“这样吧,你还是先回上海站,当个挂名的情报处副处长,等有机会了再做安排,如何?”
“伯康多谢局座!”陈伯康立刻站起来,敬了个礼。
“好了,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两天,再去报到吧。”
等陈伯康离开之后,毛人凤站起来看着窗外,看到陈伯康的身影出了门,上了车离去后,仍旧站立着的一动不动,注视着汽车离去的方向。
对陈伯康想要离开军统的想法,是知道一点。至于离开军统,投向共党,他是不相信的,这样做的结果还不如留在军统的作用大,共党也会这样想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舍不得,人才难得啊!而且,他的那些同学,老师也会有看法的,不利于自己今后掌控军统的人员。
陈伯康回到家中,看着空洞洞,冷清清的房间,将手中的公文包放下,这才掏出手帕操了擦后颈的汗迹。毛人凤的话让他看到了一丝光明,至少自己不会在被军统的人怀疑了。
“毛森现在还是站长,让自己当个挂名的副处长,难道是让自己监视他吗?如果是这样,以毛森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如果他在暗地里动手脚,自己恐怕不是对手啊。”
虽然陈伯康不害怕毛森会在暗地里下黑手除掉自己,但也经不住针对自己不间断的麻烦事,这样一来,不说监视毛森,就是当个花瓶也都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