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如此。”吴兑点了点头，想着张居正的父亲早已过世。
“张先生此番回乡，指定不会再来京城了。”朱翊镠又感慨道，“之前，若非朕再三恳请，他都不想来呢。”
当初，还是特意派王安去请的。
吴兑心知肚明，张居正已经六十多岁了，当初若不是皇上出面指导切除他的痔疮，恐怕已经作古西去。
后来被万历皇帝清算，又是皇上出面营救，并为他成功平反。
张居正进京后便退居幕后，但一直致力于军事改革，也算是对皇上的一种感恩、报答。
如今老母亲恐怕时日不多，张居正这时候要回乡也在情理之中。
都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一旦回乡指定不想再进京折腾。
吴兑隐隐感觉，好像明白皇上召他急着回京的用意了。
“朕会很快安排人送张先生回去，回去后，他的工作便由你来接。”朱翊镠直截了当地指示道。
吴兑静静听着，他已经猜到了。
朱翊镠接着道：“军事改革的方针早已确定，你只需贯彻落实下去，说起来好像也挺简单，但朕必须要一个有魄力的人时刻盯着，不能松懈、怠慢了。”
“臣明白。”
“至于土默特部的改革，吴尚书也知道大局基本已定，就不必再操心了，待三娘子与塔娜成功归来，朕会琢磨再成立几个行省，朕有信心养活他们，有生之年帮助他们吃饱，穿暖。”
朱翊镠说这番话时，流露出一股豪迈之情。
吴兑听了也颇有感触，以大明眼下的发展速度，皇上绝对可以做到，而不绝非妄谈。
心想，明智的部落这时候应该归顺大明成为大明一份子，而不是像扯力克那样非要跳起来闹事儿。
造反的结果多半是死。
为什么说多半？因为皇上仁慈，也有放过一条生路的，比如猛骨孛罗，还有翁果岱的儿子土谢图汗奥巴。
但前提是他们知道改过自新，而像扯力克那样出尔反尔，一再生事儿的家伙，结果肯定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回京，你便是看看张先生，顺便交接工作上的事儿，张先生后天估计就要离开京城，也许这是你们今生今世最后一次见面了。”
说起这个，朱翊镠自己也感觉有几分感伤，也许吴兑与张居正是最后一次见面，他与张居正何尝不是？
张居正一旦回江陵城，他这个皇帝又哪还有机会再与之相见？
吴兑躬身而退，心中感慨不已，不仅仅因为与张居正的感情，更多还是想到自己接下来肩上所承担的重任。
张居正此生的成就，吴兑当然自愧不如，毕竟张居正不像他一辈子几乎只在兵部任职，可以说只精通兵事。
谷张居正全面开花，是大政治家。
吴兑望尘莫及，这辈子也休想赶上张居正了，他只求在接下来的军事改革中别拖后腿，别辜负皇上的嘱托。
吴兑离开后，顾青云又来了。
顾青云对眼下巡城御史这个职务特别满意，当然他心里头很清楚，这一切都是皇上赋予他的。
待顾青云行礼过后，朱翊镠也不墨迹，开门见山地说道：
“朕召你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后天由你领队，送张先生回江陵城。记住，此行务必保密。”
“臣遵旨。”顾青云点了点头，他知道皇上口中的“张先生”即是张居正，只是不知为何皇上突然有此决定。虽然没开口问，但一副好奇的神情跃然脸上。
朱翊镠只得又解释一遍，反正他们那些人都知道张居正的事儿了。
顾青云明白，同时也明白皇上为何突然紧急召回吴兑尚书，原来是因为张居正即将要离开京城回江陵。
护送张居正去江陵的确是重要的任务，毕竟张居正的地位非同一般。
也让顾青云不禁想到上次去湖北请李时珍进京时的情景，途中就出了事。
朱翊镠接着嘱咐道：“这趟任务有多重要，朕就不再赘述了，途中不仅要注意安全，还要为张先生的行踪保密，切莫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臣明白。”
“队伍不宜过大，这样太张扬，但考虑安全，也不能由你一个人去，朕会亲自挑选出十个人，由你领队，去江陵城的途中，他们都会听你号令。”
“好。”
“倘若出了什么差错，朕绝不轻饶！”
“明白。不过陛下，臣离开京师，肯定有人问及原因，臣该如何回复？”
“就说去江陵城朱氏集团总部，代替朕视察。”朱翊镠早已经想好了。
“哦，这个理由好。”
“你下去准备吧，不在京期间安排人手，务必保证京城的治安秩序。”朱翊镠又特意叮嘱道。
“明白。”顾青云躬身而退。
朱翊镠坐了会儿后也起了身，与王安一道向慈宁宫方向而去。
想着张居正马上就要离京了，李太后是否有心见张居正最后一面？
李太后这时候还不知道张居正母亲卧床不起马上要回江陵城呢。
一到慈宁宫，朱翊镠便见儿子朱常深摇摇晃晃地跑过来，然后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爹。”
最近天天见面，也亲热不认生了。
朱翊镠一把抱起儿子。
李太后跟在后头忙诧异地问道：“镠儿怎么这时候来慈宁宫？”
“娘，是有一件事儿要问你。来，常深找你乳娘去，爹要与你祖母议事。”
“哦，可是，孩儿为什么不能听？”朱常深歪着脖子问道。
“大人议事，小屁孩儿不许听。”
“那，好吧。”朱常深挣扎着下来，然后乖巧地随他乳娘去了。
当李太后得知张居正即将要回江陵的消息时，也只是微微一滞，似乎并没有表现出特别不舍的感觉。
这有点出乎朱翊镠的意料之外了。
毕竟他还清楚地记得，上一次张居正要回江陵的前夕，李太后可是一副依依不舍的神情，而且还破例出宫去看过张居正，然而这次却……
“那镠儿代娘向张先生问一声好，祝他一路顺风。”李太后平静地说道。
“娘不准备去看张先生最后一眼？张先生这一回，可再也回不来了呢。”朱翊镠还特意提醒一句。
李太后沉吟片许，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我与他之间的感情，不需要最后看一眼他也会明白，况且娘不适合出宫，还要照顾常深呢。”
“那好吧……”朱翊镠微微一滞，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本还想着李太后会很伤感，然后出宫与张居正见面告别。
毕竟，此生再无机会相见了。
然而，不料李太后看似平静，并没有过多的依恋，与上一次得知张居正要回去时的神态判若两人。
是感情淡了吗？还是看开了？又或是有了孙子便不再关心其他？
无论怎么说，朱翊镠对李太后的态度还是感到有点意外。
“镠儿怎么这样一副神情？”
李太后望着朱翊镠，似乎看出来了儿子此刻的心思。
“我还以为娘会去见张先生最后一面呢，所以特意来问娘。”
朱翊镠倒也坦诚，没有将心里话藏着掖着，对李太后如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