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倒是。”陈太后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可谁让镠儿就是这个性格?不送德嫔最后一程,他岂能心安?”
这一点,李太后又何尝不清楚?
陈炬、黄锋、王安、李时珍四个人几乎同时抵达钟粹宫。
进去见果然是皇上回来了,四个人都激动地跪下磕头行礼。
“免礼。”朱翊镠一抬手,一副无比庄严的神情,将目光投向李时珍问道,“李神医与朕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素素怎会突然抑郁而终呢……”
“回陛下,德嫔娘娘原来就一直不开心,陛下离京后,更是忧郁满怀,加上她又患有严重的体寒症,所以就……”
李时珍如是般解释道。
他们几个人都还跪着没有起来。
朱翊镠接着又问道:“你一直负责调理,她得了抑郁,你没有早发现吗?”
“陛下,臣其实早已经发现了。”李时珍不紧不慢地回道,“可也不知为何,德嫔娘娘的心便如同死灰一般,抑郁者需自己打开心结,任何药物调理往往都不管用,臣也是无能为力啊!”
“在朕起身去辽东之前没有发现?”
“当时没有。”李时珍摇了摇头。
“朕离京也就半年多时间,那怎会恶化如此严重?”
“陛下,请恕臣斗胆说一句,德嫔娘娘的心已死,故也许对她而言,离开才是最好的解脱。”
朱翊镠深深叹了口气,要说赵灵素的心结……哎,他也无话可说,赵灵素的“偏执”超出了他的想象。
“陛下节哀顺变吧!”李时珍道。
“万岁爷节哀顺变!”陈炬、黄锋、王安三个跟着也说道。
“你们都起来吧。”朱翊镠一抬手。
四个人这才缓缓起身。
但谁也不敢多问。
都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朱翊镠先开口,对陈炬嘱咐道:“陈公公,朕这次偷偷回京,所以这些天钟粹宫就不要让闲杂人等随便进出这里了。”
“奴婢遵旨。”
“该什么样的礼仪一切照常,不要因为朕回京有所改变。你们几个知道朕回来就行,暂时不要泄露出去。”
几个人都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陈炬有心,又刻意提醒道:“不过万岁爷,是否有必要见首辅申先生一面?”
“嗯。”朱翊镠微微颔首,想着申时行确实要见一见的,即便不谈国事儿,也要见一面给他以足够的信心。
“万岁爷这次回京要待多久?”陈炬接着又问。他知道皇上还要回辽东,淑妃没回来,蒙古族的问题也没解决。
“最多两个月。”朱翊镠回道。
两个月之后天气会逐渐转暖,这是其中一个方面的考虑。另一个方面也是基于赵灵素的下葬礼仪,最快得历时七七四十九天完成,差不多两个月。
听到皇上要待两个月时间,不光是陈炬,其他几个也暗自高兴,想着皇上在京两个月可以处理许多事儿。
郑妙谨带着两分慵懒劲儿,终于起床准备精心打扮一番。
“咦,相沢还没进宫吗?”
见伺候她梳妆打扮的是迎丝迎竹两位,郑妙谨不禁问了一句。
“回皇后娘娘,想必是因为朱侍卫这次也随万岁爷回京,所以相沢在家陪伴相公吧。”迎丝揣摩着回道。
“哦。”郑妙谨深有体会地点点头。想着这次相沢该不会责备朱八戒,上次都没怎么亲热就赶人家去辽东呢。
“皇后娘娘好久没让奴婢们给您打扮了?”迎丝一边给郑妙谨打扮一边说。
“皇上不在,我天天在坤宁宫待着几乎哪儿都没去,打扮给谁看呢?”
“奴婢有句话,皇后娘娘不要怪奴婢多嘴行不?”迎丝弱弱地说道。也是因为皇上回来,见今天郑妙谨高兴,否则放在平时可不敢这样多嘴。
“说吧。”
“奴婢觉得女人的打扮更多不是用来取悦男人,而是应该给自己看的。”
“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郑妙谨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是觉得我不打扮没有女人味,还是觉得我需要打扮才显漂亮?”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迎丝忙着急地解释道,“皇后娘娘天生丽质,即便不打扮也漂亮,女人味儿十足。”
“紧张什么?我今天高兴,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
“多谢皇后娘娘!”
“再说了,你这样提醒,肯定也是为我好吧?”
“当然,奴婢当然是为皇后娘娘好!”
“那你紧张什么?我有这么让人害怕吗?还是说你们受到外界流言蜚语的影响,所以感觉就是很怕我?”
“……”迎丝感觉今天话说多了。
郑妙谨知道越来越多的人惧怕她。
连身边的人都这样认为,那更不用说外面的人了。
而对她这种评价主要还是皇上离京去了辽东之后。
在此之前她还没有这个感觉。
至于原因,她自己也清楚,因皇上离京,她表现强悍,这是其一;
其二,最近宫里也不太安宁,朱常洛被送到台湾,又有几起死人事件,舆论对她都不利,她心知肚明。
加上之前劫持万历皇帝一事,所以对她的评价当然不太友好。
不过这都是她自愿的,又能怪谁?
晚上,当一切都安静下来,朱翊镠才从钟粹宫回到坤宁宫。
郑妙谨一直在等,妆容还留着,并没有卸去,昨晚没怎么说话,今晚她很想与皇上说几句贴心话。
朱翊镠何尝不想?他知道自己不在京,郑妙谨承受了很大压力。
两个人像新婚燕尔般亲热。
“常洵睡了?”朱翊镠问。
“嗯,常洵很懂事儿,不吵我们。”郑妙谨如是般答道。
“他才几个月大,又懂什么?”朱翊镠摇头笑了笑。
“你去翊坤宫时,娘没有质问你,为什么这时候跑回来?”
“娘理解我,也懂我,我人都已经回来了,还能说什么?”
“几个月不见,我有没有变?”郑妙谨含情脉脉地望着朱翊镠问。
“变得更冷静、成熟了。”
“如今,无论内廷还是外廷中人,他们现在都怕我怕得要死,感觉我像一只母老虎一样,包括你最倚重的王安。”郑妙谨带着两分自嘲的口吻道。
“你贵为皇后,我不在,你最大,他们当然怕你了。”
“可原来我并没有这种感觉。”
“原来有我坐镇京师嘛,现在当然都将目光对准你。”
“其实我也想做小女人。”郑妙谨偎依在朱翊镠的怀里。
“现在不就是吗?”
“以后即便你回来了,他们依然还会认为我是一只母老虎。”
“有我就好。”
“这是你说的哈?”
“我从不喜欢誓言,因为人生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但这个我可以发誓,只要你不胡来,我一辈子都对你好。”
“那在你眼里,什么叫作胡来?”郑妙谨忙警惕而认真地问道。
“嗯,就是不做伤天害理、违法乱纪的事儿。”朱翊镠道。
“那将常洛送到台湾呢?”
“这个不算,知道你是为了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