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那就好。”郑妙谨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免得申时行整天感觉压力山大。
“娘娘,那个陆有德如何处置?”冯保怕郑妙谨就此跳过去。
“你说呢?”郑妙谨轻轻反问。
“奴婢刚才已经对他说过,要送他去奴儿干都司戍边。”
“你是说就送他一个人吧?”
“嗯,是。”
这时王安进来了。
郑妙谨问道:“王安,皇极门外的人都撤走了吧?”
“回禀娘娘,都撤了。”
“对于陆有德辱骂冯公公一节,你是怎么看的?”郑妙谨有心一问。
“奴婢觉得,那个陆有德太嚣张,确实不尊重人。”王安谨慎回答。
“那该如何处置呢?”
“这个,奴婢觉得,如果仅以辱骂冯公公一节,最少让他当面给冯公公赔礼道歉,如果冯公公仍难解心头之恨,也可以骂回去。”王安回道。
“就这?”郑妙谨望着王安。
“……”王安回望,同时用余光扫了冯保一眼,见冯保跪在那里,脸上依稀还有泪痕,知道肯定是告状了。
确实,想着以冯保的性子,又怎会放过陆有德?但要冯保自己出手,也不是他性格,除非暗中来。
可这时候若是暗中对付陆有德,冯保不会那么傻,所以恳求郑皇后处罚陆有德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这个惩罚的“度”,如何拿捏很关键。若因为弹劾首辅而戍边,显然有点不合适,当初刘大元、张彪弹劾皇上也只是警告处分呢。
毕竟人家是官,发声确实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除非将这个职位撤了。
可皇上改革裁减政府机构时,也并未裁撤六科,足见皇上还是希望六科继续承担监督的功能与作用。
只是这话没法当着冯保的面讲。
这时候冯保心里不知有多恨陆有德呢。所以陆有德肯定是要受罚的,不然无法平息冯保心中的怒火。
那要如何处理?郑皇后问他呢,而冯保还在旁边跪着。
罚戍边?以后谁敢跳出来发声?不罚?没法儿与冯保交代。
想必郑皇后也是为难才问他吧?
至于让冯保抓敲登闻鼓的领头人戍边,多半是想吓唬那几个官。
只是没想到与冯保起了冲突,倘若陆有德听话一点点,首辅来他就走,即便皇上的旨意没有到,估计这事儿也就过去了,郑皇后不会追究的。
可偏偏陆有德不信邪辱骂冯保,郑皇后这时候必须维护冯保才行,不然会寒了这位老臣的心。
而郑皇后一句“就这”反问,似乎认为陆有德只给冯保赔礼道歉不够。
一念及此,王安思绪飞驰地道:“娘娘,陆有德给冯公公赔礼道歉肯定不能少,但至于冯公公是否原谅他,奴婢觉得有待斟酌。原谅固然是一种美德,但有一个前提,就是要出于自愿。”
“是否选择原谅,那是当事人自己的事。如果伤害够深,可以选择原谅,也可以选择不原谅。就比如,对方踩了奴婢一脚,立马儿道歉,若奴婢还非不依不饶不原谅,那是奴婢的不对。”
“但如果对方伤到奴婢的自尊,奴婢可以选择不原谅。为什么所有赔礼道歉都必须原谅呢?总之,奴婢觉得原谅要发自内心的愿意才行。”
“如果冯公公不想选择原谅,不妨问问陆有德他自己吧,看他能做什么,才能得到冯公公的原谅。”
冯保当即辩道:“若这样,如果我不原谅,岂不是显得我太小气?”
王安忙道:“冯公公,以陆有德刚烈的性子,他都不会给你赔礼道歉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冯公公觉得陆有德会低下头来给你赔礼道歉吗?”
“不会……”冯保确定地道。
“对呀,他都不会给冯公公道歉,那就看他自己如何抉择,这不是比让皇后娘娘与冯公公罚他要好吗?”
“万一他不要脸呢?”冯保又道。
“不会。”王安也笃定地道,“如果他是那种人,就不敢跳出来骂冯公公。这样主导权就掌握在冯公公手里,最后想要怎么惩罚还是由冯公公说了算。”
“好,那就这样。”郑妙谨未等冯保搭话就已经点头同意了。
冯保只得点头,其实他也不是不同意,只是担心陆有德脸皮厚,但经王安的提醒,想着以陆有德的性子,确实不是一个脸皮厚的人。
那就看陆有德如何选择吧?
冯保离开坤宁宫。
但王安没有,因为感觉郑皇后有话对他说,而他也有话对郑皇后说。
“皇后娘娘。”
“你确定陆有德不会给冯公公赔礼道歉?”郑妙谨轻轻地问道。
“奴婢也只是断定。”王安小心翼翼地回道,“但依当时的情景以及陆有德的性格看,应该是不会道歉的。”
继而,王安又补充道:“不过,不知娘娘希望陆有德赔礼道歉否?”
“什么意思?”
“如果娘娘希望陆有德给冯公公赔礼道歉,那有办法;如果娘娘不希望陆有德给冯公公赔礼道歉,也有办法。”
“道歉与不道歉两者有何差别?”
“如果不加干预,陆有德十有八九不会给冯公公赔礼道歉,这样陆有德极有可能自己提出来戍边,而请求宽恕其他四人,冯公公的希望就能达成。”
稍顿了顿,王安接着道:“但只要娘娘稍加干预,相信陆有德也会硬着头皮心不甘情不愿地给冯公公赔礼道歉,这时候,如果冯公公不接受,的确显得小气,那结果陆有德就不用戍边。”
王安看了郑皇后一眼,又小心翼翼地道:“所以奴婢的意思是,看皇后娘娘是否想外放陆有德戍边。”
郑妙谨点点头,终于明白,原来王安绕了一大圈儿,表面上是将主导权交给冯保,但实际上是交给她。
最后还是由她来决定到底是否要将陆有德外放奴儿干都司戍边。
“你觉得陆有德是否应该戍边?”
“奴婢觉得没必要。”王安谨小慎微地道,“一来,弹劾谁是官的职责,倘若因为弹劾首辅便惩罚他戍边,那以后谁还敢监察提意见?至于陆有德辱骂冯公公,毕竟属于个人恩怨。”
“第二,陆有德也只是弹劾攻击申先生的决策,并没有上升到其它层面,也没想着将申先生拉下台。而事实上,当陆有德看到万岁爷的旨意后,他立马儿走了,并未纠结半分,可见他对万岁爷还是相当尊敬认可的。”
“第三,奴婢知道申先生的确心里有虚,倘若果真将陆有德外放戍边,申先生心理压力更大。如今万岁爷有旨,只要陆有德不再闹事儿,奴婢觉得还是饶过他为好。毕竟万岁爷当初裁减机构时保留六科,肯定希望六科廊官能起到监督检察的功能与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