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另外四名官拉着,感觉陆有德都要冲上来先杀人。
“看看这厮的一张臭嘴,像从粪坑里刚爬出来……”冯保龇牙咧嘴。
就这种架势,谁会听劝?王安感觉自己来了,也不顶屁用。
“圣旨到——”
正当这时,王锡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声喊道:
“元辅,元辅,皇上有旨。”
喧嚣的场面这才止住。
申时行从王锡爵手里接过,果然是泰和皇帝的亲笔。
内阁知悉:立即调度北直隶精锐水师战舰全面封锁控制渤海海峡,务必找到辽东巡抚夫人与女儿以家仆,同时以震慑海上横行不法之海盗势力。
申时行顿时热泪盈眶,感激皇上之余,这时他才看见不远处的王安,尽管以王安的身份都不敢靠近,可忽然觉得那是天才般的巨人。
而此时的王安心里超紧张,不知道皇上颁发的是一道什么旨意。不过感觉申时行向他投递过来感谢的目光,想着应该肯定值得高兴。
“这是皇上的御笔,你也看看吧。”申时行将信递给陆有德。
陆有德接过一看,顿时傻眼了,没想到皇上居然也这么决定,要调度北直隶精锐水师战舰出海救人,同时还附加一个令人折服的理由。
那他对首辅的弹劾就会立即变得无关紧要,甚至无理取闹找茬儿了。
陆有德一下子心凉半截,感觉自己是不是真的要被外放戍边?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先回去。”申时行冲陆有德他们一摆手。
陆有德将信还给申时行,然后带人灰溜溜地去了,也没看冯保一眼。
因为冯保还不知道信上写的什么内容,只得怒视陆有德等离开,然后从申时行手中接过信,一看又不淡定了。
“怎么还放那厮走了呢?万岁爷都支持大部队水师出海救人,他们还敢妖惑众,去把他们抓回来。”
申时行忙道:“冯公公,算了,稍后再说,眼下救人要紧啊。”
尽管因为有了皇上的支持,申时行喜极而泣,但也只是解了燃眉之急,将陆有德他们打发走了,想必之后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再弹劾攻击他。
但危机并未解决,找到王姽婳她们确保他们的安全才是重点。
至于陆有德弹劾他,刚才又跳起来辱骂冯保,是否要抓起来发配奴儿干都司戍边,他认为都不重要。
但冯保很在意,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上一次还是高拱呢。可高拱怎么说也是首辅,他陆有德算老几?
越想越气,扭头去了坤宁宫。
王安这才过来申时行身边问:“申先生,万岁爷怎么说?”
“果然如你所料。”申时行连忙将信递给王安。
王安看完,感觉对自己揣摩皇上的心更有信心了。
“多谢!”申时行由衷地感谢王安。
“申先生客气了,都是为万岁爷分忧嘛。”王安说完也去了坤宁宫。
“元辅为什么要感谢王安?”王锡爵好奇地问道。
“我这次调动北直隶精锐水师战舰就是他的主意。”申时行道,“他居然能猜透皇上的心思。当初我不敢想,他建议我也很犹豫,可他似乎断定皇上就会这么做,你说他是不是很神奇?不过与皇上年纪相仿而已。”
“他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节省了几天时间,这确实不容易。”王锡爵也深感佩服地赞道。
“你以后再多亲近他,他必能荣登未司礼监掌印。”申时行确定地道。
王锡爵点了点头,道:“皇上本来就有心把王安当作陈炬的接班人。”
陆有德刚一回来六科之户部,便碰到顶头上司刘大元。
“登闻鼓敲完了?”刘大元问。
“头儿,我可能闯祸了。”陆有德道。
“要你别去,你非得去,知道自己闯祸了?”刘大元鼻子里“哼”了一声。
“皇上居然下旨,让首辅调度北直隶精锐水师战舰出海救人。”
“皇上这时候当然支持首辅了,你笨啊!”刘大元没好气地道。
“头儿,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皇上的旨意从辽东来,与首辅的决定几乎同步,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而不是说皇上为了支持首辅才下的旨。”
“我让你不要瞎掺和需要表态的政事儿,你偏倔强不听,因为你根本拿不准皇上会怎么想,你说你瞎掺和,不是自讨苦吃吗?我可是过来人啊!”
“哎!”陆有德深深叹了一口气,“还把冯保给骂了呢!”
“怎么还扯到冯公公?”
“他让锦衣卫抓我外放戍边,一个内宦对外事指指点点,我看见他来气,差点在皇极门外打起来了。”
“你真是无可救药!”刘大元摇头叹气地道,“我看你是真想去戍边了。”
冯保咬牙切齿地来到坤宁宫,越想越觉得可恨,想着自己自朱翊镠登基即位以来已经够老实了。
很少出头,可以说韬光养晦,原来贪污的毛病也彻底改掉。
高拱当初当面那样骂他,那是因为与高拱去留之争,有高拱没他,有他没高拱。最后还是他赢了,高拱被驱逐。
可这个陆有德算哪根葱啊?
入宫将近四十年,除了高拱,还从来没有哪个人敢这样当面骂他。
冯保越想越气,所以来坤宁宫一见到郑妙谨,“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然后跪倒在郑妙谨面前。
“冯公公!”
郑妙谨一声惊叫,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冯保,一时不如是何是好。
在她印象里,冯保可是一个非常强势的人,就是当初张居正如此强势的那样一个人都对他忌惮三分呢,甚至包括万历皇帝与李太后。
这会儿却痛哭流涕地跪在她面前。
“皇后娘娘!”
冯保哀号着匍匐在地。哭本来就是他的拿手好戏。
“这是怎么了?”
“那个领头敲登闻鼓的叫陆有德,户部给事中,非但不相信娘娘,还要与娘娘理论。奴婢气愤不过,让锦衣卫指挥使来抓,他还不服气跳起来反抗,骂奴婢是阉竖!奴婢入宫四十年了,不敢说有多大功劳,但总有不少苦劳,今天在皇极门外遭遇这般羞辱,奴婢若不是想着要继续为万岁爷与皇后娘娘效力,都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这个陆有德怎么如此不知好歹?”郑妙谨对冯保还是信任,并倚为心腹,她觉得冯保确实也是一个会来事的主。
“皇后娘娘要为奴婢做主啊!”
“好,冯公公你先起来。”
“其实奴婢受辱,也还能忍受,可陆有德算什么东西?”冯保依然跪着,咬牙切齿地道,“他居然不相信皇后娘娘,还大不惭地要与皇后娘娘理论理论,如此不识抬举之人,奴婢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剁成肉末喂狗。”
“陆有德他人呢?”
“启禀娘娘,已经回六科了。”
“回去了?”
“是,因为万岁爷已经从辽东传来旨意,让申先生就是要调度北直隶精锐水师战舰出海去救人,陆有德自然无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