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娘娘怎么办?”其中一名近侍有心问道。
“什么怎么办?”
“可再等半年,娘娘肚子就大了,届时想回京都不成,总不能让孩子在辽东降临吧?”
“为什么不行?”
“再说了,万岁爷很快就会发现的。”
“等发现了再说喽。”
“万岁爷要是马上知道了怎么办?”
“反正不会离开他身边,让我一个人回京,那是不可能的。”
“这样不是让万岁爷分心吗?”
“你们以为让我回京,皇上就不分心吗?只是不想让你们看到而已,他晚上做梦还念着之怿姐姐的名字呢,梦里还哭过,我虽然不能取代之怿姐姐,可至少可以不离不弃陪在他身边。”
“娘娘,万岁爷他……”
“他怎么了?”徐文颖忽然一抬眸,见与她说话的那名近侍眼睛似有闪躲,而是注视着她的身后方。
徐文颖心理咯噔一下,一扭头。
“皇,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徐文颖连忙想将手里的织绣藏起来,但随即发现好像已经没必要了,只好浅浅一笑。
三名近侍很识趣地离开了。
朱翊镠坐下,拉着徐文颖的手,深情地道:“对不起,你怀孕了我这个做丈夫的居然还不知道。”
“你这个点儿回来就是因为这个?”
“嗯。”
“是我故意瞒着不想让你知道,怕你让我一个人回京,即便我求你答应不让我回京,你也会多一份担心。刚才的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你说呢?”朱翊镠凝望着,“我什么时候在梦里哭过?”
“这个我可没撒谎,是真的,不过没有哭出来,而是喊着之怿姐姐的名字默默流泪,当时我想叫醒你,可感觉会打扰你与之怿姐姐,就只好看着你默默流泪,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你是怎么知道我已经怀有身孕?”
“是王巡抚看出来的。”
“哦,他的确是个心细之人,昨天我不过因为感觉恶心所以没忍住捂了一下嘴,恰好被他看见。知道就知道了,反正迟早你也会知道的,但不许让我一个人回京。”
“你这口气是商量、命令还是威胁?”
“都不是。”徐文颖莞尔一笑,继而带着两分娇气,道,“我是在请求,请求我离不开一天的相公,不要赶我回京,不然我会变得丧心病狂,歇斯底里,莫名其妙,无理取闹……总之,一个女人该有的毛病我都会染上。”
“还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想告诉你后果。”
“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回京。我在哪儿,你便在哪儿。”朱翊镠将徐文颖揽进怀里,抚摸着她的肚子。
“真的吗?”
“朕是皇帝,一九鼎。”
“那太好了。”徐文颖欢喜地道。
“可如果辽东的局势没有明朗,我或许都不会离开。以现在的形势看,还真得最低需要半年时间。”
“没关系啊,我已经想过,怀孕一月有余,再过半年就七个多月了,那索性再待两个多月,孩子就在辽东出生,回京时带个孩子回去,多有意思!”徐文颖兴致盎然地说道。
“可辽东这边条件远不如皇宫。”
“没关系,只要有你,哪儿都一样。”
“天天就这样待着,你不觉得闷吗?”
“在皇宫还不是一样?这里相对还更自由一些。再说,决定嫁给你之前,我就已经想到了,要学会一个人独处,因为我的丈夫是一个大有作为的皇帝,不可能每天有那么多时间陪我,否则就不要做皇帝的女人。”
“刚才被小朱埋汰了一句。”
“切,他敢埋汰你?”徐文颖不信。
“他说我应该休息几天,陪你出去逛逛。”
“还是算了吧,你是皇帝,出去容易引发骚乱,还要那么多人保护你,折磨别人,自己也不高兴,何苦找罪受?宅在家里挺好。再说,我又不能恢复女儿身,逛着有什么意思?”
“谢谢颖儿理解!”朱翊镠低头,啄了徐文颖脸蛋儿一口。
“你当初答应带我来辽东,我已经不知有多开心呢。这会儿你又答应不让我一个人回京,该感谢的人是我。夫妻本该同心嘛。”
继而,徐文颖又感慨地道:虽然我是女儿身,不问政事,可我知道你的主张牵动着千百万人的心,心理压力肯定大着呢。蒙古族、女真族,不会那么老实,包括你那徒弟努尔哈赤,想将他们全部纳入我大明,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波折,而且不知道京城的官员怎么想,肯定苦了郑姐姐。”
朱翊镠点了点头,喃喃地道:“虽然我相信她,没有她坐镇京师,我还不敢出来辽东,但能想象她面临的压力。可有什么办法?辽东问题一日不解决,我心里便一日不安。”
“我相信你!”徐文颖举起拳头以示鼓励,随即又问,“今天你不处理政务了?”
“今天我的眼里只有你。”
申时行收到朱翊镠的旨意,第一时间与内阁另外两位阁臣协商。
三十万两银子肯定不是问题,眼下的大明国库还充盈着呢,关键是这个钱的去处……让申时行费解。
为什么要支持努尔哈赤?即便努尔哈赤同意以三千人戍边作为交换,在申时行看来也是一个巨大的冒险。
“皇上这个决定,二位怎么看?”
申时行开门见山问王锡爵与王家屏两位阁臣。虽然他自己内心也清楚,很有可能问了也是白问。
王锡爵道:“辽东军演刚刚结束,辽东关外的部落肯定认为这是本朝向他们示威,况且听说皇上已经明确表态,要将蒙古与女真两族全部纳入我大明,辽东形势严峻,怕是一触即发,这时候我们还能与皇上唱反调吗?”
下之意,这个节骨眼儿上,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只能满足,绝不能反对,必须一条心才行。
王锡爵的态度其实已经相当明确。
申时行将目光投向王家屏,问:“王先生以为呢?”
“附议。”王家屏直接回复两字。他的想法很简单,因为不知道辽东那边的局势,只能相信皇上。
“也不知户部与朝中大臣怎么想。”申时行还是很谨慎。
“三十万两,我看不至于吧?”王锡爵道,“毕竟努尔哈赤是皇上的徒弟,皇上自有分寸,依我看,让户部尚书直接拨款便是,也不必与朝臣商议。”
这建议就更直接霸道了。
看,问了也等于白问吧,申时行已经料到,王锡爵现在唯皇上是瞻,王家屏清楚自己地位,早就习惯随大流。
况且如今他们三个谁不知道,皇上决定下来的事儿,反对有什么用?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习以为常。
“但还是得先请示皇后娘娘吧。”申时行又道。
“嗯,过程还是要走一下的。”王锡爵点头,心想也只是过程,皇后娘娘更不用问,肯定支持皇上。
本来申时行觉得很复杂的问题,没想到三两语就议论完了。
而且,一切理由似乎都不重要,只需一点:相信皇上就是。
郑妙谨的日子依然平静。有朱翊镠在身边,她觉得很快乐;没有朱翊镠在身边,她也不会觉得孤单。